眼前所见是一个巨大空旷的平台,从云之幽这个位置望去,目测同时容纳十万余人都不在话下。
此刻这个平台上已密密麻麻地站了许多人,看来都是来此参加御灵宗入门考核的修士。
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修士同时在场,这场面说不震撼是不可能的。云之幽难以说清自己此刻是个什么心情,只觉得一股豪气激荡在胸口,久久难以平息。
“喂,小女娃娃,你到底还下不下来了?”一个负责看守传送阵的青年忽然不耐烦地催道,云之幽这才注意到这传送台上只剩下自己一个了。面上不由微讪,忙也跳下了传送平台,向广场中间人群密集处走去。
这里数万人修士服装各不相同,有的穿得花花绿绿十分另类,有的穿得一身儒袍好似书生,有的不过是跟云之幽一般半大的孩子,云之幽一面走一面观察,只觉眼花缭乱,好不有趣。
这些全都是练气期的修士啊,在外面怎么可能在同一个场合同时见到这么多修士呢?这便是全是修仙者的世界么?在最中央处停住,云之幽目瞪口呆地看着前方一座悬浮在半空中的黑色巨舟,眼中充满了惊艳与羡慕。
她知道修仙者一旦筑基便可御空飞行,却不知道近距离看这飞行的法宝会这么壮观与震撼!
感叹半响后,云之幽终于收敛心神,学着旁人一般就地打坐闭目养神起来。距离傍晚正式开始还有段时间,此刻养精蓄锐方为上道。
“诸位——”
忽然,一道洪亮苍老的声音传入了云之幽耳中,她睁开眼睛,便看见那黑色巨舟上已站着不少人。以她的目力,自然能看清刚刚说话的是其中一位鹤发童颜的矮小老者。
这广场这般大,他的声音却清清晰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此刻已是金乌西垂,绯红的晚霞似火烧一般染红了天际,云层之前,一座气势恢宏的黑色巨舟悬于半空,遮挡住了大部分由西而来的橘色日光,那巨舟之上,有人背光而立,浑身似带金光,恍若神祗!
云之幽眼神痴迷地望着,她想这幅画面她或许一辈子都不可能忘掉了。
知书姑娘说自由之远在天涯海角,有朝一日若是能......若是能......她近乎狂妄地想着,若是能举手投足间飞天遁地,移山倒海,如何求不得自由?
不!云之幽忽然站起身来,晃了晃脑袋,将这些杂念驱赶出脑海,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好高骛远的人。当下将沉静的目光投向巨舟之上老者,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欢迎来参加我御灵宗十年一度的收徒大典!主持本届大典的便是我煅心堂肖遥子,诸位不用担心,我宗定会以最合适的方法筛选出最有天资、最适合修道之人,大家等待多时想必也有点心急了,那么废话不多说,入门测试这便开始了!”
几乎是他话音刚落,广场四周便忽然升起一束束五色光柱,若要擎天般直插云霄!云之幽被强光刺得眼眸微眯,一个恍惚间,周围方才还在的那数万人已全然不见,她孤身一人出现在了一个台阶前。
云之幽暗暗将荆棘藤种子扣在掌心,开始打量起周围环境来。
她的左右两侧以及身后皆是一片白茫茫迷雾,身前是一个长长的望不到头的阶梯。
云之幽试图走了几步,却怎么也走不出去。
她似是在走,可无论向这三个方向的哪方走,她都不见移动半分。唯独向阶梯上攀爬,身后的阶梯会越来越远,而身前的阶梯永远还是那么长,永远看不见尽头。
云之幽皱了皱眉,这实在是一种很压抑的感觉。
她曾经看过一本书,书上说一个人每天将圆圆的巨石推上山顶,放开,巨石滚落回山脚。那人继续推,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重复这件事,永无休止!
她当时看到嗤之以鼻,觉得这人好蠢,有这个闲工夫他还不如在山顶刨个坑把石头放稳了,这样以后不就不用推了么,一劳永逸。
她带着书本和对这人的嘲笑去跟知书姑娘说,谁知知书姑娘却只是微笑着抚了抚她的头顶,没有说话。
此刻她身处在这只有一条向上攀爬的天梯,并无任何退路的时刻,竟蓦地想起了这个故事。她还能像个局外人一样嬉笑着说,“既然怎么爬都看不到尽头,那何必做这些无用的功夫呢?不如在原地睡一觉好好打个盹儿岂不快哉?”这样的话么?
云之幽一面不停地走过相同的场景,登上似曾相识的阶梯,一面不停地用自己仅会的法术尝试着其他方法。
渐渐的,她的神识越来越恍惚,大脑越来越不清醒。
她不记得自己走了多久,几天?几个月?几年?还是几辈子?......
她只知道眼前永远有路,她迫切地想去看看在那路的尽头究竟有些什么?
心里不断的有个声音在跟她说歇歇吧,你走了这么久其实一直在原地,你走了这么久都是白费功夫,你看路还是那路,这是一个永远攀登不到尽头的长梯。你现在跟那个推石头的人有什么区别呢?你看,你自己也以为他很蠢不是么?那又何必跟他做同样的事情呢?
云之幽微微发青的嘴唇哆嗦着,神色迷茫而无措,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头滴落,浑身似浸过水似的,走了这么久,伴随着精神与肉体的双重煎熬,她已汗流浃背近乎虚脱了。
她哆哆嗦嗦地抬起沉重的腿,颤抖着向上迈着步子,可那一步却是怎么也迈不到那块台阶上去,似乎很快就要触及了,可似乎却又总是好像就差那么一点儿。
“噗通!”一声,终于,云之幽踩滑了,她一路从台阶滚落下去。
上去的时候感受不到自己在攀登,下去的时候却能感受到自己在坠落。这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云之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路滚落,眼睁睁看着那天梯的尽头离自己越来越远,眼睁睁看着挣扎着攀爬了这么久的成果顷刻间崩碎,眼眸一点点湿润,内心的绝望与无力感潮水般袭来。
“看,走了这么久是不是白走了?早跟你说了就躺在原地睡一觉多好?”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迷惑而温柔。
云之幽忽然觉得也许她说得很对。就这么掉下去了,那自己之前攀爬了那么久的努力又算什么?她忽然觉得好累好累,也许就那么睡一觉也不错。
怔怔地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天梯尽头,一时竟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