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九还没反应过来呢,夜明珠已经到了手中。
她没接话,反复琢磨王景轩的话,又对王景轩有所忌讳,不好随便开口,怕受他拿捏。
王景轩也没再说话,坐着一动不动,如一座雕塑。
感觉过了很久,白九脚有些麻,挪动了一下,变换了个姿势。低头的时候,就瞧见王景轩的手在微微的发抖。
“七公子,你没事吧?”
没多想就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王景轩侧过头来,对着白九说:“你最好离我远一点,越远越好。”
他的声音很平静,根本无法听出此刻他正忍受着非常的疼痛。
白九沉默,明白他是怕控制不住伤了自己。就这么刹那的功夫,王景轩已经起身飘然远去,瞬间不见了身影。
白九位于一处四米多宽的通道上,很高的穹顶,两侧都是厚实的墙壁,上面都是一个挨着一个的低矮拱门,只能容一人弯腰探身进去。拱门里头都注满了冰,冒着冷气。通道前方延伸一直到夜明珠光芒尽头,隐约瞧见似乎有岔路分向左右。
王景轩就朝着通道尽头去了。
白九坐了一阵儿,刚刚因为王景轩运功而产生的那点暖和气儿就消散没了,又冷的瑟瑟发抖。
这也不是个办法,瞧王景肴的意思,大概是想把王景轩困死在这儿,顺手让自己给陪葬。到时候两个人死在一处,死后的白九倒是也说不定能葬在王家……
问题是谁稀罕啊!
白九起身,先返回去拍了拍冰窖口的大门,“嗡嗡”的响声回荡,根本不可能把声音传到外头去。若是这门能开,估计王景轩也不会坐以待毙了,所以白九没再耗费功夫,转身朝着通道远处过去,一则再不活动怕是要冻僵了,再则,得看看到底什么处境。
大约走了二十多米的样子,到了尽头,左右却是一模一样的通道。白九转了右面,走了四五米就在右手边有个岔道,往前走,再四五米,右手又一个岔道。
这么绕了一圈,白九摸清楚了冰窖的结构,大约就是一百多个四米乘以二十米的长方形排成了两列紧紧挨着,中间是储冰的拱门,周围都是通道。冰窖大门在最中间。
她把右边一部分都转了一圈,并没发现王景轩,此时正哆哆嗦嗦的站在中间的通道上犹豫着瞧着左侧,拿不准要不要去找一找。
也就略一琢磨,还是挪动着一点一点的寻过去了。
没办法,以她自己的能力,根本逃不出这个冰窖。
走到第十六个岔口的时候,白九发现没那么冷了,而且脚下漫出水来,越往远走,那水越多,竟然是冰窖的冰有融化的迹象。
夜明珠发出的光芒柔和但是却昏暗,在空旷的通道以及两侧厚重的墙壁中间行走,本就十分压抑。何况刚刚白九一路走来,虽然尽量的放轻脚步,却依然能听见自己孤寂的脚步声一下一下的响起,然后回声不断,渐行渐远,就好似哪个角落里还藏着人一般,让人头皮发麻,心里发紧。如今本该储冰的地方却在寒冬腊月融化了,更是诡异至极。
白九僵立在当地,看着底下幽暗却反射出莹莹光芒的水面,脑海里一片空白。
“七公子……”
忍不住就开口呼喊,声音颤抖,已经不知道是冻得还是吓得。
没有人应,她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前进,那水越来越多,已经漫过了小腿,快到这条通道尽头的时候,终于听见了左侧轻微的动静,白九心中一阵喜悦,也不管那是什么声音,就跑了过去。
“不要过来!”
王景轩有些声嘶力竭的厉喝出声。
夜明珠的光芒投射过去,白九不由停步,看着拱门下蜷缩的白色身影,恍惚了一下。
蜷缩……
黑发披散,白衣湿透,王景轩以一个怪异的姿势把自己尽量的缩小,蜷缩在拱门里面,只露出一只手臂和两只脚。如果不是那声厉喝,白九绝对不会想到那个乱糟糟狼狈不堪的人会是仿佛谪仙的王家七公子。
“哗”的一声,王景轩藏身的拱门中一股融化的水流倾泻而出。
同时王景轩抖了一下,如抽搐一般的抖了一下。
白九浑身跟着也抖了一下,不由轻呼出声。
此情此景,甚是吓人。
哗哗的声音由高到低,最后消失,拱门中所储藏的冰融化殆尽,王景轩爬了出来,双手撑地,摇摇摆摆的,艰难的,伴随着不停的抽搐,爬到了隔壁的拱门中。
内功可抵制月虫阳草的反噬,冰的冷气也可延缓月虫阳草的反噬,如此可以延缓内功的消耗。
只是看王景轩此刻的状态,只怕已经是筋疲力尽。
不知道他还能坚持多久。
白九在那一刹那间没有丝毫犹豫,提起裙子就跑了过去,一把抓住王景轩,转过他虚弱的没有一丝力气的身子对着自己。
“睁开眼睛!”
话出口,舌尖已经探出,轻车熟路的闭了眼睛,伸了过去。
舌尖触到王景轩眼睛的时候,铺天盖地的疼痛汹涌而至,白九鼓着劲儿使劲儿扫过,来回两次,立刻换了左眼,再使劲儿舔过……
也就几息的时间,白九已经瘫软在王景轩的怀里,伸着舌头满脸的泪水,嘶嘶的吸气,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王景轩靠着墙,任由白九抓着自己手臂的手越来越紧直掐出血来,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两个人半身都浸在水中,冰凉刺骨,却谁都没有感觉。
“你何必。”
王景轩先开口,三个字略有惋惜,却依旧波澜不惊。
但是好歹,他的声音镇定缓和,虽然依旧有气无力,却不似刚刚那般气若游丝。
白九此举虽然不能除根,却可暂时除去他眼睛内的大部分毒物。类似于下了一次狠药,虽然不能让王景轩复明,却延缓了这般疼痛,争取来一些时间。至于之后再反噬的话,只盼着到时候能出去,再想办法。
白九舌头上此刻已经附着了很多的月虫阳草,且因为惯性还在疯狂生长,所以她顶如是替代了王景轩来承受。但是好的一点,白九没中毒,不具备月虫阳草成长的环境条件,所以只需要过一会儿,毒物自然会死掉。
王景轩的问题,白九却没法回答。
那一刻根本没有权衡利弊,没有想过要不要这么做。只是很怕王景轩那副样子,又或者很怕王景轩就此死掉。对,就是怕他死掉,留自己一个人在这冰冷空旷阴森森的冰窖中,估计到了夏天才有人进来取冰,多可怖……
白九抽噎起来,实在是疼的忍不住,如果不是王景轩的手臂似无意一般的笼着她,她真的很想去用头撞墙,那也好过这般疼。
这一刻她真的是后悔了,后悔自己鲁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