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白子黎的伤势不轻，白九心中竟然好受了一点。
很快她就为自己这种想法觉得羞愧。
可是想到他在书院为自己出头，在白太尉面前为自己挡砚台，都是因为心里存了为白七七求情的念头，这种羞愧又转变成气愤。
本来的那份姐弟亲情，参和了杂质，让人心里别扭。
“走，去看看白七七！”
隔两天就是腊月初八，白太尉再生气，应该也不会阻止自己去参加东方荃的及笄礼，现在也该去看看白七七什么态度了。
顺便还了白子黎的人情！
白九有些不忿的琢磨，到底还是压不下心底的那份悲凉，看看，人家才是亲姐弟啊！
走到半路，白九冷静了些，又觉得奇怪了，自己不过也是白太尉压制之下一个没什么本事的嫡女，白子黎到底从哪里觉得，自己就能够坏了这门亲事？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己也不愿意因为白七七的出嫁而让越施扶正吗？
她心里揣着疑惑走到越施院子里，那边守门的婆子本想着白太尉的吩咐不让进去，架不住白九气势汹汹，拿着腊月初八出门需要准备做借口，就冲了进去。
后头巧妹子补上，给婆子塞了角碎银子，让她瞒着上头。
越施院子里却不安静，正房里越施正在大哭，却是听说了白子黎被人打了，又被白太尉砸出一个血窟窿来。
“都是你个没本事的，惹了你爹爹生气，如今连累了阿黎！”
一向笑面佛的越施骂起自己女儿来毫不嘴软。
“你每日里哭丧什么，丧门星丧气鬼！扫把星！弄得阿黎离开了我，这才遭人欺负了，如今你得意了？他好歹是你亲兄弟，你为了自己竟然一星半点的亲情都不顾了！活该你嫁个废人！”
白九震惊的听着越施的大嗓门充斥着院子，见门口的婆子要动作，连忙挥手阻止，轻声说：“我来寻七姐姐，你们不要多事。”
下头人哪个不是扒高踩低惯了的，谁都知道如今大小姐得意连老爷都敢顶撞，便是有人存了心思要事后告状，此刻却没人敢往白九气头上撞，所以都点了头没动静。
白九朝着厢房过去，熟门熟路的去了白七七屋子。
以前是总来的，那时候她觉得白七七对她很好。
棉帘子撩起来，里头红艳才听见动静转身看，一个本来干净整齐的丫头，几日不见，瘦了好多，眉眼之间多了几分痴呆像，愣愣的看着白九，半晌才开口叫了声大小姐，没说话就先流泪了。
倒搞得白九和白七七有多亲密似的。
白九绕开红艳走到床前看白七七，虽是想着她日子不好过，看到如今样子，却还是吓了一跳，忍不住皱眉捂了嘴。
白七七睁着眼睛看白九，蜡黄的脸上双颊凹陷下去，长发散开凌乱的铺在枕头上，嘴唇干裂蜕皮，哪里像十三岁的小姑娘。
一双眼珠子盯着白九许久没动，也不知道看没看见人。
直到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才闭眼忍了一忍。
这才几天光景，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成了这么个样子！
白九转头看红艳，红艳抽噎着说：“小姐绝食，夫人恼了，又不和老爷说，塞了钱给那请来的嬷嬷，都瞒着外头。又怕小姐真没命了，每天让人压着小姐灌粥。只说等她扶正了，小姐生是王家的人死是王家的鬼……”
红艳低声说完，只是哭。
白七七那边眼泪也是一串一串的，不说话，也闭着眼睛不瞧白九。
白九没嫌弃，坐在床边盯着白七七看，心里翻江倒海，有些接受不了。
白七七可是越施的亲女儿。
她无法想象一个女人怎么能对自己的亲女儿这样。就算为了白子黎逼着白七七嫁到王家，可是眼见的白七七绝食，怎么就能狠下这份心来？
一时之间，刚刚因为白子黎谋算自己的那份怨气倒因为同情而淡了许多。
“爹爹说后日东方荃及笄礼，让我带你去。”
她不愿意给予白七七太多的同情，开口还是抛出硬邦邦的一句话来。
白七七闻言睁开眼睛，挣扎着要坐起，白九连忙让开地方，示意红艳扶着。
缓了缓，白七七才开口问：“你真的愿意带我过去？”
白九心里也是打鼓，不管白七七是不是想要自己的命，她设计让自己出丑可是一次又一次了，这是个不知好歹的，自己要不要当一次东郭先生……
白七七冷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好心。如今我这种下场，你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吧？你放心，我死了是一定要做鬼的，到时候少不了有你一份功劳。”
果然是个不知好歹的！
这种时候还要逞强，能有什么出息！
白九真的很想转身就走，可是心里惦记一件事情，还是开口询问：“我问你，当日我昏睡三天，你为什么趁机把我身边的下人都调开？”
白七七闻言愣怔，想了一回，才笑起来，只是哪有力气，干笑了两声差点坐不住，一只手撑着床尖声说道：“你该恨我的事情难道就这么一星半点？我本是你姐姐，又比你漂亮聪明，可是你却什么都比我好。你娘对你好，教你认字作诗，我呢，我什么都不会！你蠢笨之极，爹爹却还是疼爱你，可曾看过我一眼？我就是恨你，我就是恨你，我要你生不如死！”
她缓了口气，幽幽叹道：“当日我娘想要趁机弄死你，反正爹爹那时候也顾不上。我可不想，我还要你以后看着我当嫡小姐，看着我踩在你头上事事比你强，所以我才趁机把那些丫头都弄走了。你看看，我和我娘都不是好东西。”
她笑的诡异，斜着眼睛瞥白九，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得意的。
白九心里叹气，知道她说的都是真心话，又寻思着母女两个是成了仇人了，到这时候，白七七还不忘把越施拉下水。
“那次屏姬院子的火……”
“我才不会让你那么容易就死了！”
白七七打断白九的话，盯着白九继续说：“我快要死了，我死了，爹会把你嫁给那个废人，我娘也不会扶正，看她怎么宠爱白子黎！哈哈，哈哈哈哈！”
她勉强的笑了几声，眼泪却怎么止也止不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