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的静室。
真的很偏,很静。
在景阳宫的最后面的角落里,隐在一棵高大的梧桐后面,枝繁叶茂的梧桐,将大部分的阳光都遮了去,更显得阴沉沉的。整间屋子只开了一块巴掌大的地方做窗,其余全是密封的。
棠瑾把我推进去,却是没有急着走。
她跟着进来,打趣地笑:“哟,收拾得很干净呢!不知道昭容娘娘可喜欢?”
干净倒是真的很干净,没有桌子,没有床,什么都没有,只有空荡荡的一间屋子。
我不说话,忽然觉得好累,不想再与她争吵。
棠瑾却是越说越高兴,靠近我:“啧啧,我倒是为重华宫的那群奴才们可惜,竟然跟了您这样一个主子。”
我心头一震,忙道:“你把他们怎么了?”
她黛眉一皱,轻笑道:“瞧娘娘说的,我哪里会把他们怎么了?他们不过就是比您稍稍不舒服一些罢了。”
我抓住她的肩膀,怒道:“你若敢动他们,本宫绝不会轻饶你!”
“哟!”她没有一丝害怕的表情,朝我道,“本宫?呵呵,真是好笑,您在这儿还说给谁听呀?”
“你!”我伸手欲打她。
却被棠瑾抓住了手腕,她轻蔑一笑,另一手一掌挥过来,严严实实地甩在我的脸上。半边脸登时火辣辣地烧起来。
我还未反应过来,她又一掌落下来,边说着:“都这番模样了还想那你昭容的身份来压我么?哼,我告诉你,淑妃娘娘敦厚,我棠瑾可不是省油的灯!”
我捂着被煽红的脸冷笑,淑妃敦厚?亏她说得出来!
棠瑾啊棠瑾,你也不过时候她手里的一枚棋子,事情全你做了,功劳皆是她得!
“邵俊成究竟是什么人?”我实在不解,他陷害我,自己也是脱不了干系,又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棠瑾没有回答我,只道:“你知道没有用的,你要让皇上相信你才行啊。呵呵,想想你房间里的男人,想想你宫里搜出的男人衣服吧,哈哈!”
她大笑着转身出去。
门被关上了,接着听见了锁链的声音。
我房里的男人?呵,棠瑾她果然在我身边安插了眼线。
我忽然苦笑起来,勾心斗角,我终究只是一个人,孤掌难鸣啊!
还想着既做蝉又做黄雀,没想到,到头来,我只是那最最卑微的蝉。
原本以为仗着殷曲的宠爱,凭着他的信任,我可以骄傲地傲视群芳。却不曾想,他根本就不相信我呢!
爱我?他怕是爱的洛棋的权利吧!就如同放着棠瑾的猖狂,只因为棠国午手中的兵权。
我输了,输了一步棋,输了殷曲。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不是么?
只是司徒理桷呢,为什么要帮她们?
想起夜空下他纤长漂亮的手,他蒙色卓然的眸子,他那句“一场大火”的话语,为什么直到现在,他给我的感觉仍然不是那种会无端陷我于不义的小人呢?
摇摇头,靠着墙壁坐下来,想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那么洛棋呢?他可会为我在殷曲面前求情?
也许会吧,只是不知道殷曲会是何种想法。
脑子好乱,我仿佛一下子一点都不懂他了。
……
她们就这样放我一个人在静室待了两天两夜,没有食物,没有水。我想起了当初囚禁在洛府柴房的时候,同样的痛苦与无助。
他会给我赐死吗?
好吧,那就赐死吧。我会在黄泉路上等着洛子商,继续做他身边幸福的小丫头。
我后悔了,真的后悔了,与其让洛子商也如此痛苦地活着,为何当初不随他去呢?
我木然地起身,这一刻,我是真的想到了死。
忍着袭来的晕眩,颤抖地拔下头上的簪子,将尖锐的一头抵向颈项。闭了眼睛,正欲用力刺向自己的时候,忽然什么东西打在我的手上,手一痛,簪子“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我惊讶地看着滚落在地上的小石块,它是从那小窗**进来的。
“谁?”我扶着墙沉声道。
“是我。”一贯冰冷的声音,接着,那张银色的面具出现在窗口。
司徒理桷!
我的心忽然不安起来,他来做什么?他不是也想置我于死地吗?为何还要救我?今晚,他甚至没有自称“末将”。
“你来做什么?”我看着他,面具下,这个男人把自己隐藏得那么好,让人完全不知道他心中所想。
“他让我来救你。”没有温度的回答。
“他……”殷曲吗?我嗤笑一声,他都已经不相信了,为何还要司徒理桷来救我呢?是舍不得我死吗?
我忽然就哭了起来,既然不相信我,就把我赐死吧。这样逃走,我做不到!
殷曲,我是清白的。
“退后,我把门打开。”司徒理桷冰冷地吩咐着。
我摇着头,恰恰站在了门口。
“你做什么?”他似乎有些动怒。
“我不走。”我说。
“为什么?”他问。
我倔强地看着他,大声道:“因为我爱他!”因为我爱洛子商,所以我不能就这样走,不然他当如何呢?
背负着淫罪逃走,洛棋盛怒之下定会把怒火烧向洛子商。
所以,我不能。
司徒理桷被我突如其来的话语吓到了,沉默了须臾才泱泱地道:“你爱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问我的话。
我坦然地看着他,一点也不怕,是殷曲的人又怎样?他仍然不会知道我爱的是洛子商。好吧,就让他以为我爱的是殷曲吧。
对啊,我可是皇上的女人啊,自然是该爱他的。
“你走吧,我是不会走的。”殷曲如果爱我,就不该用这样的方式来救我,他应该相信我的,相信我的清白。即使我的心真的不在他身上,也不会在肉体上出轨。
我明白,现在,我是他的妻。
司徒理桷的眼睛忽然明亮起来,点头道:“你只要不自寻短见。”转身的时候,他居然道,“我知道你是清白的。”
“司徒将军……”扑至窗边,却早已经不见了他的踪影。
他说……知道,而不是相信,那为什么当日又要那样说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