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关键时刻,战场之外传来一声暴喝。
刀宏阔闻声急忙扭转身体,同时反手一刀斩向后方。当然,他不是听到这声住手就做出过激反应,而是在这声爆喝的同时,后方响起了利器极速飞行的尖锐破空声。
只听“铛”的一声,却是他的刀挡住了飞来的物体。这飞来的物体被他挡住之后,掉落在地上,定睛一看,原来是只雕翎箭。这弓箭向来是朝廷的管制物品,雕翎箭更是专供军中,除了某些权势滔天的大家族之外,外人持有绝对是要被杀头的罪过。而且因为雕翎难得,就算是军中,若非校尉一级,也是不够资格持有的。
在这小小东阳之中,也就只有三人有持有这雕翎箭的资格。算算时间,来着应该就是这东阳县最高军士长官马鲁马县尉了。据说这马县尉本就是军中高手,后来立下功劳,方才被提拔到地方当了县尉,此时发出来的这一箭,倒也不负其名。
要知道,由于弓箭乃是朝廷管制的禁物,一般的江湖人士并没有机会接触到这东西,民间猎户所用不过几斗的软功,这些软弓对于入了流的江湖人来说根本不值一提。而强弓硬弩威力极大,但普通民间匠户却根本造不出来。因而这也成了朝廷镇压江湖中人的利器。
无论是怎样神功盖世的江湖高手,也无法同时面对几十张弓弩的硬射。此时看到一箭飞来,这疾风到三位当家当然是警惕之心大起,再顾不得追击钱庄的二位看护使。
副使此时已经是受了不轻的伤,短时间内没有了再战的可能。
乘着三位贼人头目退守的时候,这正使却是赶忙将自己的副手扶起,退到了最新赶到的援手边上。
这位新近赶来的帮手在远处发出一箭之后,又发出暴喝之声,同时也是大步奔走,赶往战场。其人未到,但那百战余生的惨烈杀气却早已扑面而来。
马县尉,看到这人的到来,二位看护使都赶到十分的振奋。从前二人对这马县尉到不怎么客气,概因一方乃是纯粹的江湖人,而那马县尉却是战场出身,双方当然尿不到一壶去。可是如今,看到这马县尉赶来,二人却是觉得这马县尉那是说不出的可亲可爱,这完全就是救命恩人哪!救的不止是他们两人的命,还是救了他们全家上下的命。
如果这马县尉晚一会赶到,他二人必然只能在战死和逃跑之间做抉择了。
逃跑,固然能跑的掉。因为这些贼人并非来寻仇,求财而已,想必他们要跑的话,对方也不会浪费时间前来追击。可是跑得了自己,家人却是要遭殃了。
大梁皇朝自有禁令,“凡是敢于擅离职守以致严重后果者,父母妻女,尽皆发配边疆。”
边疆之地苦寒尚且不说,关键是那边地战乱频发,老弱妇孺到了该处,纯是送死。不但如此,其本人还将被发布海捕文书,进行全国通缉。
所以如非丧心病狂之人,绝不敢在这种时候选择逃跑,最终只能以死来作为筹码,换取皇朝对家人的优待。
但是,这二人看守金库,本就是重则,相应的待遇也十分不错,实在不愿意用命去换取这所谓的优待。此时马县尉在最后关头赶到,自然使二人感激涕零,不能自已。不过此事过后,那就不好说了。
钱庄护卫和疾风盗喽啰看到己方头领都停手了,很是自觉的分作两边对峙,不再战斗。
护卫一方看到自己的援军到了,顿时精神振奋,稍稍扫去了刚才被人压着打的郁闷。而那疾风盗一方喽啰心中,却生起了不妙之感。心里的想法很自然的带动了气势的消长,场面一下子变得奇怪起来。
“这位想必就是东阳马县尉吧?久仰大名啊。”开口的却是疾风盗的三当家,韩良骏!他的话语看似客套,恭维,其实语气却充满了嘲弄,显然在他心里,这位东阳县的最高军事长官并没有什么分量。
听到他语带嘲弄,这马县尉却不动怒。只是瞧了他们一眼,借着火光仔细打量了一番,这才说道:“我道是谁这么大胆,原来是疾风盗的三位当家。怎么?坐下一次大案还不够,居然跑到我东阳县撒野!”他的声音不含喜怒,但却如同石头摩擦一样的生硬。
这马县尉之所以认得刀宏阔等人,却是因为海捕文书的关系。这三人自从两个月前在凤阳郡做下那惊天大案之后,就被六扇门发了通缉令,全国围捕。身为东阳县尉,马鲁自然也是接到了这份文书。
“哈哈!马县尉说笑了,我们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哪里顾得上撒野不撒野的,如有得罪,还请多多包涵呐。”
这次开口的同样还是韩良骏,其他两人也没有和他抢夺话语权的意思。在疾风盗之中,一向是这为三当家的打理对外事物,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一种惯例,此时虽是战场,但疾风盗众人还是遵从了一贯的传统。
“混口饭吃?诸位的胃口还真是大。为了混口饭吃就敢做下那等大案?为了混口饭吃就敢在这帝国钱庄之中杀人放火?”马鲁听的对方的狡辩,顿时就是一阵怒斥。
火越来越大,但却不在蔓延,因为已经没有新的引燃物了。
在场的众人谁也不担心火会烧毁钱庄中的账目和藏银,因为那些东西都深藏于地下金库之中。金库以本郡特产的黑铁作为四周的墙壁和大门,区区大火,还烧不到它。至于周边的房屋,到时自有县令来善后,只要保住金库不失,看护使就有功无过。至于马县尉,此时则是无心顾及这些。
“马县尉言重了!”
这韩良骏看似在和马县尉闲聊,其实是在给后方的众多人等找得后路的时间。而马县尉呢,其实也是在拖延时间。这里是他的主场,在赶来之前他就派了亲信手下拿着令符前去调兵,时间拖得越久,对他就越有利。双方就在这种无趣的闲聊中度过了一小段和平时间。但出于各自的考虑,他们是不可能任由这种和平场景维持下去的,所以,最终还是要开战。
又扯了一小会,这马县尉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当下一挥手。
“嗖嗖嗖”
锐器破空之声不断响起,马县尉带来的家仆得到信号,瞬间从黑暗处搭弓射箭。疾风盗一方反应不及,顿时就有好几个人中箭倒地。
刀宏阔等人自然是受到重点照顾的,但他们武艺高强,将射来的箭支全都拨落,自身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原来那马县尉从家中点来十来位家仆个个带着弓箭,刚才就是借着马县尉的一声暴喝,各自隐藏了起来。而那疾风盗的三位到家都被突然出现的马县尉给吸引住了目光,又提防着他的雕翎箭,一时间竟然没有注意到这马鲁孤身一人来到战场的异常之处。这马县尉带来的个个都是射艺精湛的好手,虽然只是十来个人,却飞箭不断,硬是打出了几十人同时开弓射箭的样子。
此时暗箭不断袭来,疾风盗诸人也等不得什么完好的撤退路线了,刀宏阔只能一声长啸,飞身后撤。
得到他的信号,二位当家紧随其后,其他小喽啰也是反应迅速的各自散开躲藏、逃离。
看到疾风盗众人虽似抱头鼠窜,但却丝毫不乱,各有章法的样子。马鲁冷笑一声,也不追击。至于那二位看护使以及诸多钱庄护卫,就更没有追击的意思了。他们的职责就是保护钱庄不失,其他一切,都与此无关。
这马县尉此时虽然不追,但不代表他没有安排。若无意外,城外应该已经做好准备,就等那群蠢贼自投罗网了。
说起来刚才看那疾风盗一群人,不下五十个,这么多人混进东阳城,他却毫无知觉,这已经是他的严重失职了。而且这些贼人夜冲钱庄,杀人放火,差点将这里洗劫一空。
要知道,这钱庄里此时可是存着秋赋税银,如果对方真的成功了,他马县尉少不得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就算现在他及时赶到,免了这场灾难,但若无这些贼人的项上人头来将功赎罪,他还是免不了一番挂落。
想到这,马鲁的心情又坏了一些。
这些人做出此等大事,是要坏他前程啊。由于他的失职,本地的各级官员必然都会受到牵连,为了减少他们自己的罪过,少不得将罪责推到马鲁身上,偏偏马县尉还真的是无法辩驳。
为了自己的前程,这些贼人必须得死。
……
城外的军营当中,早在城中火起之时,今日轮值的左军校尉就已经有所警觉。在接到命令之后,立刻将最为精锐的骁骑队集结出发。
一队五十人,个个有马,身上又都穿着皮甲,配长刀硬弓,是这东阳驻军中最为精华的部分。其他步兵也都被集结起来,准备稍后出发,进入东阳城中镇压可能因疾风盗众贼人的动作而引发的骚乱。
“咚咚咚”“咚咚咚”
马蹄踏地,发出连绵不绝的震响。
就在疾风盗众人因为暗箭突袭而开始撤退之时,骁骑队也已经接近了东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