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叠叠厚重的奏折慢慢地即将消耗完毕,皇上终于抬起头,旁边机灵的小太监连忙端过来一碗温热的参汤恭恭敬敬地递上前去。
下面,坐着丞相和太傅,,处理着皇上交到他们手上已经批阅完毕的奏折,然后再由丞相传到各部各处。
这就是天日朝堂日常处理政事的程序,传承了数朝,只是今天的气氛却有些沉闷。
一向活跃不吝于提出自己政见的太傅皱着老眉,手中几次弄错了奏折的归类,更别提对皇上蹦出一字半语了,谨慎的丞相虽然还是以前那副模样,可是那副忧从中来的样子——说他在忧国忧民绝对没人信!
皇上观察了片刻,直到手中的参汤喝完,才懒懒地道,“是不是睿王出事了?”
“是啊,好好的,怎么又抱病了?是不是请辞不成生闷气……”太傅不知不觉地顺着皇上的思路忧虑地说下去。
“咳……”云丞相猛力地咳嗽了一声,几乎把自己的肺都咳了出来,太傅猛然惊醒,讪讪地望向一脸不豫的皇上。
“皇上怎么知道臣等是在为睿王出事担忧?”云丞相小心翼翼地问道。
难道,朝堂中暗暗流传甚广的关于清歌抱病的说法,是真的?事实真的跟当今皇上有关,皇上做了什么,怎么罗儿一点口风都没有露出来?
太傅闻言也遽然睁大了双眼,是啊,皇上怎么就能肯定自己心不在焉是为了睿王,难道皇上此刻也心不在朝政上?
“咳——”这次轮到皇上有些支支吾吾了,俊脸上泛起可疑的红晕,“……嗯,朕以为,两位爱卿心中,现在最要紧的事,除了朝政,大概就是睿王了,而现在朝中无大事,所以朕猜测,想必两位是在为睿王突然请辞的事闹心!”
“原来如此,”太傅忍不住感叹一声,“恭王不幸刚走,明州那一摊子还没找到接手的人,勇王又早已去世,边境目前虽然安静却缺乏可疑信赖的优秀武将,偏偏在这个时候,睿王又想走,睿王一走,睿王妃肯定也是要走,天日一下子就少了两根顶梁柱,这,唉……”
“太傅此言差矣,睿王固然是天日人才,区区小女却全是蒙皇上格外开恩才赢得些许名声,岂敢称是‘天日的顶梁柱’?女儿家抛头露面已属不该,太傅此言若再传出去,小女可不成了天日的笑柄?!”云丞相气急,暗暗狠狠盯了同僚一眼。
女儿处境本就艰难,迫得清歌不得不装病勉强稳住局面,再被这老头不知轻重地一阵搅和,要是这话让皇上上心了,女儿外孙和女婿的小命可就玩完了!
太傅老眼微微一眯,正欲反驳,却瞄见云熹眼中气急败坏的神色,一怔,这才反应过来。
连忙打个哈哈,却听皇上沉静而悠闲地道,“睿王夫妇,的确是朕的左膀右臂,他们一旦离去,朕的江山只怕也要塌了一半,两位爱卿,朕就把劝说睿王夫妇留下的重任交给你们了,朕看得出来,睿王夫妇还是颇为敬重二老的,就请二老务必给朕完成任务!”
什么叫打蛇随棍上?这两个老臣虽说智谋不会亚于绮罗,却没有绮罗那么狡诈灵巧,连难缠的绮罗也数次栽在他的手里,他们怀着一腔耿耿忠心,刚硬难折,怎可能不掉入自己的圈套?皇上抖了抖手中的毛笔,微微弯起嘴角。
清歌,你智谋绝顶,朕不信,你吃了这等闷亏,会如此沉着,你会伤心,会失望,只是,你会如朕的愿反扑吗?
我期待着……
太傅看着皇上嘴角似轻松,又似悲凉的微笑,慢慢觉得有一股郁气回旋上升,堵住了他的嗓子眼。
“臣只怕无法胜任……”云熹低下头。
“朝堂上,睿王独独对云丞相的说辞哑口无言,一来,自然是因为丞相的话有理,睿王无言反驳;二来,睿王极其疼爱王妃,对王妃无有不从,想必对丞相这位岳父的话也是绝不违逆,丞相不去尝试,又怎能轻言放弃?”
皇上一口堵住云熹没有说出来的为难。
唉,他越来越觉得,官当得大,当得离皇帝太近,实在是很苦恼的事情。
“启奏皇上,太子求见!”
皇上抬起头,“朗乾,他来做什么?”
“既然太子有事启奏,这边的奏折也处理得差不多了,臣等就先告退!”太傅道。
“无妨,朗乾是你们看着长大的,你们不必回避。”皇上淡道,“让太子进来吧。”
一身宝蓝缎服的朗乾跨了进来,面容俊美贵气,冷漠成熟,身量已经达到了成人的高度,器宇轩昂,沉敛稳重,比起他父皇年轻时少了一丝锐气,却多了一丝缜密。
只是这一年来经历了不少事,原本就不甚开怀的他更显得沉默寡言,除了日常学习以及听政外,极少与外人沟通。那双明明还是少年的清澈眼睛却如世故成人那般深沉莫测,冰冻三尺,连他母妃看到也不免心底发寒,轻易不敢与他相聚。
只是今天,他冷漠的眼中明显泛出一丝喜色,沉稳的步伐也轻快了不少。
“儿臣见过父皇!”他朝皇上跪下,皇上平静地微一抬眸,他便站起来向太傅和云熹恭敬地鞠了一躬。
“功课结束了?今日有什么喜事么?”皇上平和地问。
平心而论,皇上还是十分注意与自己的儿子的相处之道,他不想走上先帝的覆辙,只是在皇上的心中,资质庸常而母亲又是他最厌恶的魏家人的朗坤根本算不上是他的孩子,他没有投去些许关注,不知不觉间,已经完全步上了先帝的后尘,如果他知道未来两个儿子朗乾与朗坤的恩怨纠缠皆源自于他们年幼时的遭遇,也许,他会发自内心地反省自己今日的做法。
人也许会对过去的错误引以为戒,但却在不知不觉中总是踏入同一条河流中。
“儿臣是来恳求父皇,给儿臣一天假!”朗乾鼓足勇气道,俊脸微微发红。
“哦?你平日去公主府朕并未阻拦,何必特意告假?”皇上轻笑道。
“是这样的,若风一直待在家里不肯出门,偶尔只愿意来宫里一趟,难得今日婶婶送来请柬,邀请我和若风去参加什么‘庆生晚会’,是为了堂弟忆爵而办的,说是忆爵出生这么久,满月和百日都过了,还没跟京里的亲人朋友打个招呼,实在说不过去,现在趁着庆生晚会先跟大家打个照面,等忆爵周岁时再隆重请一次。
若风竟然也愿意了,儿臣一来想陪若风出去散心,二来也想去看看古怪的婶婶又有什么新鲜事儿。只是涉及嬉戏,有不务正业之嫌,儿臣觉得还是得到父皇允可比较妥当!”朗乾扬起淡淡笑意。
晚会?从来没听说过的新鲜玩意,听送请柬的睿王府人说,有点像宴会,可比宴会有趣多了,难得若风终于愿意出门,而且,自己也好久没有认真和婶婶聊聊,去看看也好。
听说,王叔要请辞,一旦父皇真的愿意放王叔离开,自己以后,还能见到婶婶吗?
皇上微微一动,终于抬起眸认真起来,“请柬?专门送到你宫里的?”
“是啊,婶婶差她的贴身侍女送过来,婶婶担心儿臣出宫的安全问题,所以千叮咛万嘱咐了一遍,把身边武功最好的云青都送过来了。”朗乾道。
皇上眯起眼睛,云熹和太傅面面相觑,这个云绮罗,到底在搞什么鬼?
“你可知,还邀请了什么人?”皇上淡淡问道。
“姑姑那里似乎已经请过了,婶婶的几位兄长,左不过是一些家里人,对了,”朗乾笑笑地转向太傅,“婶婶似乎也请了太傅,那请柬已经送去您家了!”
“哟,这丫头还没忘了老夫?”太傅顿时喜上眉梢,“如此,老臣可要回去给小王子好好准备一份见面礼了!”
云熹站在一边微露笑意,细不可察地以眼角瞟了一眼若有所思的皇上。
皇上面无表情,浑然不觉手中的毛笔已经弯到了极限——家里人?这就是你的反击?未免也太绵软了吧?
暧昧潮湿的欢爱气息充斥了整个空间,我慵懒柔弱无骨地窝在清歌的怀里,凤眼微殇,双腮潮红,仿佛一只被喂得饱足的猫儿,甚至仿若要细细地轻舔自己的毛爪。
温馨米色的帐幕内,赤裸性感温暖劲健的身躯紧紧地贴着我,欢爱后的倦怠慢慢袭向我,清歌在我的脖颈间轻舔,虽然刚刚经过一次完美的失控,但当他性感温润的唇刷过我赤裸的肌肤时,依然引起了模糊的颤栗,我轻轻推开他的头。
“才一次就吃不消了?”熟悉又模糊的笑声低低沉沉。
我翻身搂住他的脖子,身体的慵懒并不能模糊我心头的尖锐疼痛,为了这一刻的安宁,我们到底付出了什么?
“我只是觉得,便宜他了!”我噘起艳红的嘴唇。
清歌俯下头轻轻地啃咬着我的唇,仿佛在品尝什么美味佳肴,一边含含糊糊漫不经心地道,“你难道不觉得,排斥是一种惩戒人的好方法?”
“我前世今生都几乎被人排斥过,从来没有被惩戒的感觉!”我哼了一声,不屑。
我伸出舌头濡濡地轻舔一下他的嘴角,引出他喉间的一声迷离呻吟,“小妖精,别逗了,否则我不能保证你这个女主人今天能出现在晚会上!”
我展颜娇笑,最喜欢清歌褪去理智被情欲占据上风时的模样,真是太性感了,呵呵。
“你这种性子,别人把你排除在外,你自己会重建一个圈子,自然不会感受到被排挤的寂寞。可是在我们这样的人家,本来心底就无比渴望着一份被接纳的欣喜,却眼睁睁被人故意排除在外,这份心痛却不能诉诸于现实的感受,我最了解!比你去打他一顿,搞垮他的计划之类的,要有用得多——任何身外的东西都不能成为障碍,只有人心,才是最脆弱最容易受伤的地方!”
清歌稍稍停止对我身体的攻击,眯着眼睛,稍显冷淡锐利地道,这样的话,这样的主意,是不可能发生在以前的清歌身上的。
这样的清歌,让我微微一愣,好像,冷酷邪气的凤十三跟温柔包容的清歌,真的,真正合二为一了!
“这才是真正的我,现在害怕,肯定来不及了!”清歌唇边泛起了然暧昧的微笑。
“不是害怕,只是——有点心疼,”我轻轻叹气,“不是把你逼到了绝路上,你也不会对人心如此失望。我曾经答应先帝一定要保护你,可是,最终却是要你牺牲自己的信仰来保护我和忆爵!”
“信仰是什么?我有信仰我怎么不知道?”清歌含着我的手指,模糊地问。
“装傻,你什么都想起来了,难道还要学从前什么都不懂?”我扁嘴轻拍了他一下。
“你我都是天上来的,难道还不清楚自己应该信仰什么?”清歌狡黠地一笑,“我何曾牺牲过什么?”
我微微一笑,凰爵已经没有了,昔日我的雄心壮志似乎也已经灰飞烟灭,难道女人一旦结婚生子,就真的会变得如此不堪吗?
那么,我心头那偶尔窜起的失落,仿佛迷失了做人的方向,又算什么?
“只要你心头还有一丝不甘,我都会陪你一直待下去!”清歌的声音清清楚楚地响在我耳边。
我抬眸,与他近在咫尺的清眸无声纠缠,一时间柔情万千,雨点般甜蜜的吻落下来,不容我有丝毫思考的时间,迅速点燃了又一轮的激情。
在飞上云端的刹那,清歌柔情缠绵的话语暖暖地充实了全部的心间——
“尽管飞吧,我,和忆爵,是你永远的后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