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低头,就可以见到道路上各色的遮阳伞连同与蝼蚁无甚区别的人们。可林然不能这么做。他会因为眩晕的间歇,致使自己从这方寸之地摔落,现在还不到时候。
林然就这么呆呆地坐着,又或者他想回忆或感慨点什么却无从起始。目光扫视百丈以下,路边的人们没有朝着目不可及的高处高声呐喊,没有劝解也没有嘲笑讽刺,就像从不曾注意到。车水马龙也没有堵塞或是停顿,景致依然。
林然心底生出阵阵无力感。紧握着栏边的手,麻木中也多出来一些疲惫。现在的一切生机勃勃的景象同时讽刺着林然,凶猛的否认着林然所拥有的一切,权利与身份都变得不值一提。强迫他由心底接受自己的渺小,如此的“不值一提”。站在这儿,高空的气流让他艰难的保持稳定,深刻的映出林然风中瘦小的躯干,这一刻他在思考他为何会站在这儿?他步入破败的起始点究竟在何处?
那时候,说不清是哪时候。他是整个笼城最瞩目的,不是因为才学,又或武力,仅仅是因为他的挥霍无度。所有女人,都败在他的身世面前。所有物质,只是他开过的纸质单据而已。那时即便是去趟厕所,都会有人陪同,即是选哪种厕纸这种问题,都够所有赶着替他擦屁股的人想上一整晚,他也以此为荣。
林然曾今以为自己会一直辉煌的活着,可时代是会变的。他从不认为自己某天会变得落魄,所以他落魄时是这么想到的。“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了。”他现在依然这么信誓旦旦地。可今晚在这,当他站立在这儿的时候,百丈高处的气流压迫的他说不出话来,人群的影子都离他远去时,他再也没法指天誓日的说着那些话了。他即将将生命加速耗尽,可没人会在注目留意,他的作为似乎是注定在孤独中死去。尽管他已经后悔了。他后悔自己不该在自己老子面前大放厥词,他后悔自己的一无是处。
“林然你除了签支票还会干什么?”他这么抠心自问,回答他的是自己的笑声。思绪又随着笑声飘出很远,他想到曾在他的生母面前立誓。他想到那天他拉着母亲的手,情绪激动着的模样。他承诺自己有一天会像父亲一样离开家乡,来到遥远或陌生的城市奋斗,创造出奇迹。垄断半个笼城,开上限量跑车。记忆犹新的那天他承诺了很多,说会让她亲眼看到自己的成就,说会带她离开,说会给她幸福,说让她等待与忍耐。。而母亲似乎被吓到了,坐着蜷缩着双腿一动不动。他记得最后的自己就像头愤怒咆哮的野兽,母亲不知何时脸上挂上惊恐,开始哭泣和慰劝,哭求他向他的父亲认错。他当然不理解母亲的做法。在他眼里那是母亲的懦怯,那是女人的天性。始终与自己这即将翱翔的雄鹰不同。而母亲不断提及他的父亲让他怒火蒸腾,他永远不能向那个男人低头。于是温馨演变成争吵。在夕阳西下垂死挣扎的老魏树与成片成片的年轻稻田前,他的手掌挥向了母亲.
他又想到了自己爱着的姑娘,想到了自己时常注目的天空,最后想到了自己的父母,也曾想到赎罪……最后的最后他承认了自己只是头无法驾驭愤怒的野兽而已。当他无法抑制住思绪的时候,他终于跳了下去。
杂乱的长发中,双目最后注意了远处一片安详的云朵。接着他放开双手。身体滑落的一瞬间,与远处的云边重合,太阳一不小心的漏了个头,于是阳光似乎耀在了他瘦弱的身上。还未等有人发现这美丽,楼下立即传来“硼”沉重的不需要加感叹号的响声,像是卡车卸沙袋似得。而人们转过头时,热腾腾的献血已经呈现扩散装的趋势。
路上连续有人发出尖叫。男人,女人。有的掏出电话,有的抱头掩口。汽车也开始呈长龙状堵塞。而它的双眼睁得大大的,与行人的目光一一对视。现在即将瞩目了,可他却看不到了。
有熬长的通道与绚丽光泽的路面,他经过那里之后,睁眼便又看到灰色的,连同钢筋也暴露在外的水泥屋顶。
第一感觉朦朦胧胧,像是幻觉。于是他否顶了自己的存在,继续闭上眼睛,想象回到死亡的怀抱。直到远处传出来声音,直到门被打开。“安德鲁!”直到有人叫了出来。
他睁开眼睛时,有束阳光正应在他褐色的瞳孔上,很难受。“别,别关门。”林然惊奇自己连声线都变了。即便他明白自己这是穿越了,当他第一眼睁开看向屋顶时已经明白了。
像是医护人员的人把门开的大大的,一片金色散入室内。那束阳光硬要从窗缝挤进来,散在他的双目上。林然不被发现的移动了下身躯,使得阳光避开他的瞳仁。他只是盯着墙角散开的一整片跳跃的暖阳,仿佛这样能让他获得勇气一般。
房间里边一点也不安静。不断有人发出呻,吟声,谩骂声,金属碰撞声,像是刀具,像是西方人用餐。但思绪更像是静止的,尽管林然完完全全的清醒着,眼睛睁开老大着,目不斜视着。这些声音却没有自觉性得鱼贯入林然的耳膜,强迫他开始思考,强迫他去回忆。
“安德鲁?”门口的人连续在五秒内叫了两声他的名字,他不得不去回应了。
“哦!”林然并没有看向那人,目光停顿在被子上血迹,干涩的血斑。
林然的声音吸引到房间里另一人的注意,他放下了手中叮叮当当的刀叉。林然觉得自己打断了他的用餐,又引发了一连串滴滴答答的皮鞋声。
“清醒了?这么快!”步子停在了床边。
“达克斯先生,很奇怪。这人刚刚被榴弹击中,但是似乎没有断肢也没有出血。”士兵样的人说道
“奇怪了!”达克斯还是斯柯达的声音。
”难道是被弹片的爆破声影响到,已经痴呆了?“达克斯蹲了下来,用手在我面前晃着。“这种情况真是难处理。”
林然看到他身上的白大褂和胸前的卡片,和他尽在咫尺摇晃的手,另一只手扶上床沿,还握着沾血的精致刀具。耳中仍是周围人的沉痛的呻,吟声。
“如果不是食人魔,就是个医生”林然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