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样两件事,使郭威记忆犹新。
首先,当郭威攻入开封,冯道率领文武百官拜见郭威时,并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臣服之意,而是慢条斯理地问候道,侍中此行不容易啊!称呼郭威侍中,言下之意还是把他当作后汉朝廷的臣子。
其次,当举朝上下决定拥立刘赟为帝时,郭威建议由冯道亲自前去迎接。冯道却质问道,侍中此举是真心吗?郭威无奈,唯有指天盟誓表明心迹。冯道本身就是耍滑头的老手,郭威这点伎俩在他面前分明就是小儿科水准。所以他又暗讽道,老夫生平从不说假话,您可不要让我说假话啊?
事实证明,冯道的质疑是对的。
冯道一走,郭威就开始了他的大计。当年十二月一号,后汉朝廷收到一封边关急报——契丹再次来犯。放眼当时朝廷,真正能打仗的屈指可数,再联系郭威到了此时此境仍然表现出来的恭敬态度,李太后决定再次派遣郭威去边关抵抗契丹军队。
在李太后心目中,郭威仍然是后汉朝廷的好臣子,等到刘赟到开封,以前的一切都会一笔勾销,就像没发生过任何事一样。然而,事情真的会那么简单吗?
接到后汉朝廷最后的一纸命令,郭威露出了会心的微笑。很快,他便集结部队离开了开封城。
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当我再次进城时就将再也不会离开。
与郭威喜悦的心情不同,士兵们的心底开始生出一丝暗流。起兵以来已经和刘氏集团公开翻了脸,再加上犯下的屠城罪行,如果还是刘家人做老大,会容得下我们吗?
郭威自然也发觉了这些微妙的变化,这本就是他所希望看到的。这些如狼似虎的士兵就像是草原上刚刚点燃的星星之火,要想成为燎原之势只是时间问题。
很快时间就到了,郭威大军十九日渡过黄河,在澶州驿馆驻军。二十日早晨,数千名将士突然哗变,大声疾呼,郭老大你必须做皇帝,我们已于刘氏结怨,不可再立刘家人当天子了。(天子须侍中自为之,将士已与刘氏为仇,不可立也!)
还没等郭威反应过来,发表几句感慨,就有人撕了一块黄旗批到了他的身上。接下来就是震天动地的欢呼万岁的声音。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郭威再也不用伪装了。如今摆在他面前的,依旧是朝廷内部的李太后和迎接新皇帝去的冯道。但是,此时要解决这两个障碍已经不是什么难事,毕竟是全军上下一致拥护的自己,自己也是受害者,至少是表面上的受害者。
没过多久,郭威便给刘太后上了一封奏折,表示希望主持宗庙社稷,事奉太后作为母亲。这封奏折,表面看上去是让我当皇帝,你仍然可以做好你的太后,安享晚年。但它还有另外一个延伸之意,如果不让我当皇帝的话,那么后果就不好说了?我也控制不住。
恐吓,赤裸裸的恐吓。李太后终于见识到了郭威的真实面目,但是到了这个地步,还有谁能来帮助自己呢?万般无奈之下,李太后唯有妥协,也只有妥协才能换得家人和天下一个太平。
当然,她不会直接下令让郭威当皇帝,而是只能迂回转折先封他为监国,主政国家一切大事,然后再有大臣劝谏三次,才能最终登上皇帝的宝座。
这一套把戏在历史上也见的多了,首先在李太后那方会觉得,我不是被逼迫下台的而是禅让,其次郭威那方会觉得,我不是谋朝篡位,而实在是众望所归、难以推脱,最后大臣们那一方劝谏后会升官发财。何止是两全其美?简直是一举多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