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城郊外,一辆朴素的双辕马车,缓缓地在道路上行走着,穿行过一道又一道的山明和水秀,渐渐地往那熙熙攘攘的人群车马之中缓行着。
距离在城门数丈远的地方,车帘便被掀开了,车中一个湖蓝绣花圆领衫子,白色百褶裙的少女,正素手捻着车帘,扬起头来,微掩着双眼,往那城墙上方望去,只见城门上方赫然着“孤城”二字。
孤城,为何要取这样一个不吉利的城名?萧木落微微蹙眉抿嘴,低头思道。
“萧姑娘,马上就到城里了,请坐好罢。”纳兰夜一边轻驾着车,一边回过头来说道。
萧木落没有应答,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返回到车厢之内。
车行数步之后,便听得车外一道高声的声音:“哎呀,原来是纳兰世子,怎么世子亲自驾车,里面可是有什么贵客不成?”
“大哥,你多虑了,哪里有什么贵客,不过是闲来无事,想要驾车玩耍一会儿罢,不信你瞧。”纳兰夜说着,便伸出手来掀起车帘,让那城卫亲自瞧瞧。
萧木落一直安坐于车厢之内,听得纳兰夜如此说,也只是面无表情地转向一边,掀起另一边的窗帘来看,蓝色的丝带在风中轻轻地飞扬着。
那城卫往里边瞧去,只见空荡荡的,毫无一人,不由地微微诧异,继而又拱手朝着纳兰夜施礼道:“纳兰世子好雅致,小人不敢打扰世子了。”说着,便冲后面的城卫喊道“快放行。”
纳兰夜淡淡地笑着,然后又牵起马缰绳子,轻驾车入城。
热闹的街市,熙熙攘攘的人群,让萧木落心生好奇,一路上皆是掀开窗帘往外边瞧去。
但见楼宇高阁,朱门春深,行人皆着锦衣华服,可见此城乃是繁荣昌盛,富甲一方之城。
车行至于一座府邸前,纳兰夜便跳下马车掀起车帘来说道:“萧姑娘,到了。”
萧木落下车,抬起头来,便看见了那府邸门匾之上,赫然高挂着“承德侯府”,又见得广梁大门前两端置放着两座抱鼓石,有两名门卫在大门口站立着,见着是纳兰夜,赶紧迎上前来请安。
进入大门之后,便见得一座雁翅影壁,壁上镌刻着一副“八仙过海”图,往左拐,进了一扇屏门,便到了垂花门之下,有下人看见他们,立即高声喊道:“世子爷您回来了,老爷正在大厅等着您呢!”
“知道了,我这就进去。”纳兰夜应了一声,然后带着萧木落经过一道抄手游廊,进入了大厅之中。
萧木落跟在他的后面,虽然无人可瞧见她,但是她还是中规中律地跟在后面,不作响,只是细细地观察着这座府邸。
看来,这纳兰夜应该是个皇亲贵胄之子,只是不知道他为何要在那样一个乡村野市之下居住?
纳兰夜的脚刚踏进门栏,便见得堂上一妇人拥上前来,泪眼盈盈地看着纳兰夜,柔声倾诉道:“我儿可算是回来。”
“母亲。”纳兰夜赶紧走上前去,拥护着她,继而又转身朝着堂上主座之上的中年男人揖礼道:“父亲。”
“嗯,回来就好,坐吧。”那堂上的男子语调柔和地说道。
纳兰夜应声,将母亲扶于上座之后,随后便坐于侧边的一张椅子之上,又用眼神示意萧木落坐在自己的下首,紧接着便有下人端上一杯茶盏出来。
纳兰夜端起来,拨了拨茶盖,却没有喝,继而又放了下来,端于萧木落之旁。
萧木落见状,知他是让给自己喝的,于是便不动声色地端了起来慢饮着,原来是一道雨花茶,茶香飘溢,入喉甘甜,瞬间让萧木落拭去了风尘仆仆的劳累之感了。
放下茶盏之后,便往堂上望去,主座之上,但见一“芝兰玉树”的美男子,虽已年过半百,但丝毫不显老气,他举止优雅,气质谦和,又见得旁边一妇人眉如秋月,眼如水杏,容貌丰美,品格端方,温婉贤淑,果然能生出像纳兰夜这样一个美男子了。
纳兰夜和堂上父母闲聊了几句之后,便回了房间。
萧木落跟着他,进入了卧室,一入门,便见一圆桌,几把椅子,上面皆铺了一层蓝色印花布,右边是一间卧室,左边是一间书房,放着一台花梨大理石书案,案上放着一笔架,文房四宝,案后墙壁之上,挂着一副寒梅图。
纳兰夜吩咐了下人端来了一壶上好碧螺春之后,便让人下去了。
“原来纳兰公子,乃是皇亲贵族之家。”萧木落观察了房子片刻之后,便落座于纳兰夜之前。
纳兰夜淡淡地笑了笑,又给她倒了一杯清茶,轻声说道:“因姑娘特殊情形,所以未能让下人备至好客院,就委屈姑娘在在下的房间居住了。”
“那就叨扰纳兰公子了。”萧木落点头谢礼。
“如若姑娘不介意,可叫在下一声夜大哥,未知姑娘意下如何?”纳兰夜笑道。
“如此甚好,夜大哥也不必姑娘姑娘地叫着,就叫我落儿便可。”萧木落点头表示同意。
语言亲近了,纳兰夜便给萧木落介绍着他的家世。
说起纳兰夜的显赫家世,则是要追溯到纳兰家的兴盛起源,纳兰夜的曾祖父,有一其妹,嫁于皇室为妃,生一皇太子。这让纳兰家族与皇室之间有了紧密的联系。
到了纳兰夜这一代,又有一女嫁入皇室为妃,这女子,既是纳兰夜的亲姐姐,现生一公主。
纳兰夜家中,上有父母,下有一姐一妹一弟,因其是嫡子,故袭了世子的位置。
这场联姻使得纳兰家族的势力节节升高,所以,纳兰夜是个衔着金汤匙出生的富贵公子,一生荣华富贵,锦衣玉食。
但是因纳兰夜自弱便生的一副病容之貌,家人怕他养不大,故将其送到楞伽山庄习武炼身了,又因父亲认识的一位武林前辈,说其弱冠之前不得居住在家里,于是他便在家里的一处庄下居住了,直至去年腊月之际,方才回到了城里家中。
萧木落听了,频频点着头,难怪他明明身世显赫,却居然流连于郊山野外,江湖武林之中了,原来这里面还有这样的故事。
因纳兰夜晚饭是随父母一起吃的,到了夜里的时候,纳兰夜便唤了人送上一碟点心及一碗清粥来了。
萧木落便在屋里用了纳兰夜的宵夜,刚吃完毕,便听得一少女从门外朗声笑着走了进来道:“哥哥这些年莫非在外挨肚子了,怎么这会儿还用起膳来,小心饭后积食了。”
萧木落定睛一看,却见那少女不过十四五岁,生的肌肤微丰,合中身材,鸭蛋半脸,俊眼修眉,身上穿着一件浅粉色绣花半臂,桃红绸裙,鸭黄缠枝绣花上衣。
“瑶儿来了,快坐。”纳兰夜伸手招她入座,又给她斟了一杯茶置于她桌前。
“哥哥怎的这会儿用起膳来,莫非方才未吃饱?”纳兰珺瑶笑语晏晏地说道。
“哪里是,不过是一整天未曾用过膳,方才又练了会儿剑,觉得肚子有点饥饿罢了,并不碍事。”纳兰夜眼尾瞟了一下坐在对面一直沉默不语的萧木落,又因自己对小妹撒了谎,不由地脸色有些羞涩之意,但也只是一瞬就逝。
“哥哥练剑自然是好,只是莫把自己累坏了。”纳兰珺瑶展颜一笑,又端起了清茶,慢慢地啜了一口,之后又拿出手绢轻轻地擦拭着嘴角上的茶迹。
“哥哥知道,瑶儿为何这么晚了,还不睡?”纳兰夜拿了茶壶,又给她添了添茶。
“睡不着,便找哥哥说会儿话。”纳兰珺瑶微微蹙眉,眉宇间掠过一抹极为焦虑的神情。
“莫非瑶儿是担心明天及笄之事?”纳兰夜见她神情忧郁,便想着明天可是她一生之中,最重要的日子,难免她此时会心生焦虑之情了。
“正是呢,妹妹明天及笄,哥哥可是给妹妹带了礼物?”纳兰珺瑶想着不该烦扰到大哥,于是话锋便一转,又用极其轻松欢快调皮之气问道。
“瑶儿明天及笄,哥哥自然备了礼物,只是瑶儿如今都快要嫁人了,怎的还好意思要哥哥礼物呢?”纳兰夜微微一笑,一副亲切的样子。
“哥哥好生恼人!就该叫母亲替你寻一个好女儿罢!”纳兰珺瑶被他如此调戏,顿时羞得满脸通红,跺脚站起来,转身就要走。
萧木落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掩嘴微笑,好一个娇羞可爱的孩子。
“瑶儿,是哥哥错了,你且莫生气。”纳兰夜赶紧拉住她,让她坐了下来。
“哼,明天我就叫母亲替你寻一门亲事,让你这样调戏我。”纳兰珺瑶暗暗撇嘴道。
“瑶儿,快莫说这样的话,是哥哥错了,哥哥这就给你赔礼道歉了。”说着纳兰夜便作揖道歉着。
纳兰珺瑶正想娇嗔他几句,却听到外面一仆人急匆匆地赶了进来道:
“世子爷,小姐,小公子突然发起高烧来了!”
纳兰夜和纳兰珺瑶一听,赶紧站了起来,往外赶去。
萧木落虽然见纳兰夜走了,但也没有去理他,也没有和他说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