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城繁华,灯火阑珊,不过清梦一场。
时光荏苒,世事如棋,半点不由俗人。
紫珠院中,残月晓蒙,晚风送爽,紫荆花开,艳丽妖媚。
然而,花虽美,春当季,人却有了心上秋。
举杯邀明月,不过求醉一场。
选妃一事已然定了下来了,虽然没有入选成为太子妃,却也得皇上隆恩,成了三皇妃。
是喜,是忧?是福,是祸?纳兰珺瑶已然弄不清了。
她只知道,从此以后,与那人无缘无份,各自天涯海角了。
“芳草池塘,绿阴庭院,晚晴寒透窗纱。玉钩金锁,管是客来唦。寂寞尊前席上,唯愁海角天涯。能留否?酴醿落尽,犹赖有梨花。”
“当年,曾胜赏,生香熏袖,活火分茶。极目犹龙骄马,流水轻车。不怕风狂雨骤,恰才称煮酒残花。如今也,不成怀抱,得似旧时那?”
纳兰珺瑶一边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一边苦笑吟作诗。
“初逢似旧日故人相识,道不尽两盏清酒后,三千丝伴四弦声,花落人亡两不知,剑冷轻挑斩断残风。”
“纳兰珺瑶呀纳兰珺瑶,你命该如此,你命该如此啊……”
举杯对月,两行清泪,染湿素衣裳,洒落了满院紫荆。
若举杯笑饮,又如何能掩过眼中的寂寞与哀愁?不如,清泪一行,苦酒一杯,道尽心中苦事。
儿女情长,命中之缘,向来是红尘梦影。
多少恨,昨夜梦魂中。还似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
唇边浮起的那一抹苦笑,让人甚觉堪怜。
岁月如轻花,片片手中落。
清晨的阳光暖暖地照进小窗,梳妆清洗完毕之后,萧木落便持了木剑,一个人在院中习武练剑。
待到纳兰夜和一众弟子在武场上晨练完毕之后,她方才也收了木剑,回房歇息。
因着纳兰夜今日要回家小住一段日子,故此,她便又快速地收拾好自己的包袱,准备和他一起返回孤城之中的“承德侯府”。
下了山,雇了一辆马车,两个人便往孤城城中而去了。
城中,城外,不过三个时辰的路程,很快地,他们便到了承德侯府的门前了。
进了府,拜见了纳兰父母,又将包袱放回房中,梳洗换装之后,纳兰夜便匆匆地赶往紫珠院去了。
听闻,昨夜纳兰珺瑶大醉一场,他心中甚是担忧。
待到纳兰珺瑶的闺房中之时,她方才幽幽地清醒过来了。
“瑶儿,头可还疼?来,喝点醒酒汤。”
纳兰夜甚是温柔体贴地将丫鬟桃红奉上来的一碗醒酒汤端了过来,让她喝。
“抱歉,哥哥,让你久等了。”
纳兰珺瑶微微一笑,白皙的脸上还透露着昨夜的酒薰之红,然后便很不好意思地端过了醒酒汤,一口气喝光,又取出了手帕擦拭了一下唇边残留的液汁。
“瑶儿,为何喝这么多的酒,喝酒伤身,你不是常常这般劝哥哥的吗?怎的你倒也喝起来了,还喝得这么凶?”
纳兰珺瑶淡然地垂下了眼眸,心中不知作何想。
“唉,你不说,哥哥也知晓。”纳兰夜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你不想嫁那三皇子。”
“哥哥……”纳兰珺瑶眼眶微红地抬起头来看着他。
“可是,瑶儿,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哥哥定然会帮你阻止了这场婚礼,只是如今,是这九五之尊给定下的姻缘,哥哥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啊!”
“哥哥,瑶儿知道,这是瑶儿的命,瑶儿会认命的。”
纳兰珺瑶抿了抿嘴角,苦笑着说道。
纳兰夜心中怜惜,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才好,只得轻轻地揉了揉她头上的脑袋,深感心疼地看着她。
“瑶儿,告诉哥哥,你不想嫁三皇子,可是心中有人?”
纳兰珺瑶眉间一跳,手指突而紧握了一下手绢,他如何知道的?是桃红说的吗?静默了一会儿后,她方才摇头说道:“没有,哥哥不要瞎猜。”
纳兰夜见她沉默,心中有所迷惑,虽听她说没有,但亦没有全然相信了她,但他也不说破,只是轻点了下头,说道:
“据我所知,这三皇子乃是人中龙凤,是个重情重义的好男子,瑶儿你不必担忧的。”
“瑶儿知道,三皇子皇甫玄熙生得相貌堂堂,美如冠玉,为人亦是一派谦和、仁厚的,只是……”只是我心中已有所属,又如何装得下其他人呢?
“只是什么?”
“呵,没什么……”纳兰珺瑶轻轻地摇了摇头。
“瑶儿,不必担心,若是日后三皇子对你不好,哥哥定会为你讨回公道,为你撑腰的。”
纳兰夜坚毅着目光说道。
“谢谢哥哥。”纳兰珺瑶淡淡地笑了笑,露出了春风一般可爱迷人的笑容。
“傻瑶儿……”纳兰夜温柔地再次揉了揉她的脑袋,然后又从怀中取出一信物出来。
“对了,瑶儿,这是苏魂师兄送给你的婚礼礼物。”
纳兰珺瑶心中猛然一跳,但很快地便又镇定了心绪,淡然地伸手接了过来。
打开布裹来看时,却是一块完美无瑕、精致优雅的玉佩。
看到那信物之后,纳兰珺瑶的眸子瞬间便又红润了起来,为了不让纳兰夜看出破绽,她便起了身,快速地转过了身,走进闺房之中,取了那桌面上,还没编织好的络子出来。
“哥哥你看,可相配?”
“极好,师兄送的玉佩系上这络子,可真是好看极了,也不枉师兄送你这玉佩了。”
纳兰夜展颜一笑,眸中却如秋水一般的轻漾了一下。
纳兰珺瑶莞尔一笑,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那玉佩用布重新裹好,又似是不经意地问起道:
“苏哥哥,可曾还说什么话了?”
“没有,他只将这玉佩让我转交给你。”
“哦。”纳兰珺瑶轻轻地应了一声,心中犹如黄连般苦涩,可脸上的笑容却依旧霁月风光。
这罢,这场情事的悸动,不过是她一人的错觉罢了,苏哥哥,向来是把她当作妹妹的。
何况,如今,他们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花开并蒂,各表一枝。
萧木落将包袱放到纳兰夜房中之后,便一个人到处逛逛了。
承德侯府,乃是皇亲贵族之家,因此,府中除了宏伟庞大的建筑物之外,各院各房中,亦是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草树木,园林装饰,且各院各房中的植物覆盖亦是有所不同。
正漫无目的地闲庭散步之时,却从不远处的一个院落里传来了一声郎朗稚子之音。
“父母呼,应勿缓。父母命,行勿懒。父母教,须敬听。父母责,须顺承。冬则温,夏则清。晨则省,昏则定……”
萧木落闻着郎朗稚子之音而去,进入了一座院落里,却见一小孩,大约五六岁,生的面如傅粉,清新俊逸,两眉宇间有一红胭脂痣,正捧着一本书籍,摇头晃脑地在一棵海棠树下背读着。
这小孩,她认得,是纳兰夜的弟弟,纳兰雨轩,说起来,她还救过他一命呢!
如今见他这般年少俊俏,聪明伶俐,心中甚是欣慰。
“这位姐姐,为何一直盯着小儿看?”纳兰雨轩放下书本,背负着双手,仰起头来,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看着她,说道。
萧木落听闻,大感吃惊,立即便蹲了下来,与他平视,“你看得见我?”
“姐姐如此貌美如花,小儿如何看不见?”纳兰雨轩一派天真地看着她。
“真的?你真的看得见我?”萧木落欣喜地抓住了他的手臂,问道。
“男女授受不亲,姐姐快放开我。”纳兰雨轩不满地看着她。
“好!好!好!姐姐不碰你就是了,还真是人小鬼大的小不点!”萧木落欣喜若狂地点了点他的鼻子。
太好了!想不到,除了纳兰夜,居然还有人能看得见她,而且还能感知到她的存在,实在是太好了!
这样,她就不用除了和纳兰夜说话,就再也找不到人说话了!
纳兰雨轩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很是奇怪地瞟了她一眼,问道:
“姐姐,是哥哥的朋友吗?”
“对啊,对啊,我是你哥哥的朋友。”萧木落很是高兴地应着。
“哦,那姐姐怎么一个人逛到这里来了,家中院大,小心迷路了。”
纳兰雨轩依旧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看着她,然后又转过了身,走到了旁边的一处石桌上,倒了两杯热茶。
“姐姐,请喝。”
“谢谢啊!”萧木落露出了可爱的笑容,捧起茶杯,浅浅地啜了一口之后,便放了下来,眼中瞥见了一旁的书籍,于是便问道:
“雨轩,方才在读什么书呢?听你一直在念父母啊父母的……”
“《训蒙文》啊,姐姐没有读过吗?”纳兰雨轩很是鄙夷地看着她。
萧木落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笑道:“没有耶,雨轩真厉害,这么难懂的书都会看会背了。”
“还好了,这书是启蒙之书,每个小孩都要学得,姐姐竟然没有学过,还真是奇怪。”纳兰雨轩依旧很是奇怪地看着她。
萧木落有些哭笑不得地看了看他,她虽然爱看书,但也不是什么书都是看过的啊!正想换个话题,却从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雨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