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眸的神采已经消失殆尽,巍巍地抬起头。
她道:“似乎颇有些旧怨,按小姐的说法,那女奴是觊觎她相公的狐狸精。”
“哦?”
粟裕扯出一抹讥讽的笑意来,刻薄的想道:
竟然还有别的女人觊觎容景?
难道南陵的女子都瞎了狗眼?
“似乎,那女奴之所以会沦落至此,也是因为秦姑娘的缘故……”
“主人,这疫病来得蹊跷,你看……”
粟裕当然也知道这病来得过于蹊跷。
他多疑的性格让他并不十分相信疫病之说。
但请了这么多药师,却无一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想到这里,他好不容易熄下去的怒火再次燃烧起来。
真是些废物,该死的!
该死的红疙瘩,该死的秦沐歌!
该死……
他竟然在那么多卑贱之人面前出了糗!
虽然见过他失态的人全部已经被扔到铁笼里面给自己养的狮子当了食物……
但在看到那些可怕的红疙瘩之时的惊恐,慌乱,恶心,窘迫似乎还萦绕在他心间,让他……
咬了咬牙,他在心理狠狠地想道:
秦沐歌,若让我发现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你就别怪我无情了。
但是隐隐的,他又希望是她做了手脚。
若真是疫病……
“给我出去。”他冷不防道。
“是。”
紫瞳起身,步履蹒跚的转身走了出去。
走到门口,她迟疑了一下,有些试探地问道:
“主人,今晚需要叫人来服侍你吗……”
主人已经有些日子没碰过女人了。
粟裕并没回答她,只是用冰冷的目光扫了她一眼。
紫瞳立刻闭上嘴,哆嗦着往外退。
“派人将她们盯紧了,若再出差错……哼。”
“是,主人。”
紫瞳的身影迅速的消失在他眼前。
此刻房间里已经再无他人。
粟裕望着满室的血迹,心里没来由一阵烦躁。
站起身,他抬腿将房间里仅剩的一张桌子一脚踢飞。
粟裕再次出现的时候,秦沐歌正卷着被子里呼呼大睡。
当他的手轻抚在她脸颊上的瞬间,她有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却恁是动也没动,任凭那抹让人毛骨悚然的冰凉久久地停留在那里。
敌不动,我不动。
她忍,她倒要看看这个变态到底想干什么。
“呕……”
冰凉散去,凌乱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被冲撞开的房门仍在吱嘎作响……
秦沐歌悄然睁开双眼,眨了眨,再眨了眨……
“扑哧……”
不行了!
她抱紧肚皮笑得那个上气不接下气呀。
那变态是在挑战自我挑战极限吗?
这也太搞了吧。
娱乐,这绝对是来娱乐她的。
“笑够了?”
不知何时,粟裕竟然去而复返。
他依在门口,神色阴鹫地瞪着她。
秦沐歌的笑声猛地一下噎在喉咙里。
沉默了片刻,她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来。
轻靠在床榻上,垂首望着自己惨不忍睹的手掌,低声说道:
“我已身染重病,于你已经毫无用处,何不放我离去……”
粟裕尽量避开那些红疙瘩。
用探究的眼神注视着她的双眼,不放过她面上的一丝表情:
“你的眼珠仍然很漂亮。”
秦沐歌闻言银牙暗咬。
心里早把他咒骂了千百回了,但面上却只是带着一丝晦暗和脆弱。
“我,我只想在死前见我相公一面……就不能……”
“别做梦了!我救了你,你的命就是我的,就算是死,也得死在这里。”
粟裕粗暴的打断她,他不信,她会这么容易染上疫病!
“你!你这变态!我又没让你救,你凭什么扣押我!”
秦沐歌没想到他这么蛮横,只气得浑身发抖。
“我看你挺精神的嘛。”
粟裕阴阳怪气的道。
秦沐歌心头一颤,暗道,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怎么,没话说?”
粟裕步步紧逼。
秦沐歌咬着唇,纤长的睫毛轻颤着。
晶莹的泪珠在其间若隐若现,看上去好不可怜。
“罢了,随便你怎么想。
若我有什么不测,还请你高抬贵手。
将我的尸身火化了带到荒漠去葬了吧。
至于我的眼睛,你喜欢就拿去,我也就不欠你什么了。”
哀怨的看了他一眼,她扯过被子将自己裹成一团,娇小的身躯显得异常的单薄可怜。
粟裕被她那双泪眼一扫,心里陡然升起一丝异样来。
一时间竟破天荒的有些手足无措。
但是这种无措并没有停留多久,他很快就有所警觉。
若他不知道她的身份,若他这段时日没有在暗处观察她,或许他已经放松了警惕。
“放心,你死不了的。”
他抛下这句话,就转身出去了。
秦沐歌僵硬的躺了许久,才终翻了个身。
只觉得浑身的肌肉似乎都因为刚才的紧绷而有些酸痛。
皱着眉,她一边咬着指甲一边寻思着。
那变态似乎根本就不信她染了病,这是何故呢?
一个南陵的贵族水土不服染上疫病并不罕见。
如此可怕的症状以及药师们的诊断结果为何都不能打消他的疑虑?
是他本性多疑,还是……
她的心倏地一惊,有股寒意顺着脊背缓缓上爬:
还是,她的身份早就已经……
不行,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药效最多再支撑个三五日。
她却连身在何处都不甚明了。
届时就算混出了这个园子,也逃不出不京。
就算走了狗屎运侥幸逃了出去,能不能逃出西苑也是个问题。
暗叹了一口气,她疲惫的揉了揉抽痛的额头,前景堪忧呀。
看来得想办法先联系上秦暖心。
就在秦沐歌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联系秦暖心的时候,秦暖心却在几个时辰之后被送到了她隔壁的房间。
紧接着她们所在的楼层就跟菜市场附体似的噪杂起来。
各色各样的人物络绎不绝的穿行于两个房间。
与之前走马观花式的诊断不同。
这次的药师本着不成功便成仁的信念,望,闻,问,切,检查得格外仔细。
检查之后药师们交头接耳的研究了一阵子,似乎制定出了一套治疗方案。
原本在秦沐歌房间的药师全部一窝蜂转移到了秦暖心那边,开始用她试药了。
秦沐歌被这阵仗搞得提心吊胆。
一对耳朵竖得高高的,凝神听着隔壁的响动。
留在房间里服侍她的小佩见她神色紧张,一双大眼不断地瞟向房门……
以为她是在担心自己的病情。
犹豫了一下,小佩端了杯茶水过来。
待她接住之后,飞快的退开两米,才嗫嚅着道:
“他们是不京城里最好的药师,会治好的……”
秦沐歌闻言微微一笑,却在见到小佩躲闪的眼神时敛住了笑容。
差点忘了,此刻的摸样笑起来简直要恶心死人……
“希望如此吧。”
秦沐歌叹了口气。
“啊……”
属于秦暖心的哀叫陡然从隔壁传了过来,秦沐歌手里的茶碗一个不稳,泼了自己一身。
“去看看怎么了?”她命令道。
小佩有些踌躇,却在秦沐歌凶狠的目光下不得不妥协。
没一会,小佩就回来了。
她脸色发白,双眼充满了恐惧,似乎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药师们在治疗……”
治疗?
什么治疗会让秦暖心都忍不住痛苦不断的哀叫?
秦沐歌有些坐不住了,她跳下床,一边向外走一边道:“我去看看。”
“小姐,别去!”
小佩惊呼一声,拦在门口不让她出去。
“让开!”
秦沐歌一把推开她,冲到隔壁房间。
抬腿想踹门呢,又怕万一惊吓到药师,危害到秦暖心的性命,最后只得悻悻地扒在门缝上往里张望。
刚将眼睛凑过去,迎面而来一股刺鼻的臭味就将她熏得头昏脑胀。
连带眼睛也开始酸涩起来,眨了眨眼,她努力睁大眼仔细的打量起来。
只见数十个药师有条不紊地来往穿行于房间之中,一派忙碌的景象。
她注意到,这间屋子里的摆设与她的房间迥异。
没有日常的家具,有的只是一些造型奇特怪异的物件。
秦暖心在哪里?
寻着她的呻吟声,秦沐歌将视线投向了对着她的几个药师。
心里暗暗祈祷他们能挪动挪动位置,被他们这么一挡,她什么都看不见呀。
“在看什么?”
耳边传来的温热湿润,让秦沐歌浑身的鸡皮倏地起立站好。
僵硬的向旁边移动了一下,她干脆挺直了脊背,大方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粟裕嘴角微翘,满脸讥讽地跟在她身后。
室内的药师们见状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躬身向他行礼。
这一行礼,被他们围在其中的秦暖心便立刻进入了秦沐歌的视线。
对上秦暖心弥漫着惊惧痛苦的双眸,秦沐歌只觉得呼吸一滞。
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头一阵干涩。
垂下头,她颤抖着后退了两步,“你们就是这样治疗的?”
她冷不防地尖叫着扑到粟裕身边对他一阵扭打:
“这种治疗!我宁愿死也不……你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粟裕原本想躲开,却在瞬间的犹豫之后顿住了身形,任由她扯住他的衣衫。
“你们这些疯子!神经病!我不管你们是什么人,别想那样对待我……别想!”
“你不就是要我的眼珠吗,给你!给你还不行吗?
我要死要活是我的事情,就求你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秦沐歌突然伸出五指向自己的眼窝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