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悠然说着这话,似乎感觉到秦沐歌愈发复杂的情绪。
他顿了顿,解释道,“这些事情,都是师傅最近才告诉我的。”
“所以,现在娘亲让魍魉来护我周全吗?”
秦沐歌蹙起眉头发问。
韩悠然点点头,“算是吧!”
“那她为什么不亲口跟我交待这些?非要借你之口?”
秦沐歌的心中,的确是对这件事有一些抱怨的。
因为对于当年的事情,玉念歌没有过多的解释;
不过她不想说,秦沐歌就不问。
她以为自己这位娘亲总会找个合适的机会跟自己解释清楚。
所以,她一直就在等待这个机会。
然而,在她跟自己坦诚两人是同一种类型的人之后,竟然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离开了。
甚至,连一句道别都没有。
说不难受,是骗人的!
她秦沐歌看上去淡泊,但最是重感情。
若谁敢把感情押在她身上,她就敢保证绝对不会让他输。
可这一次,玉念歌却让她有一种无力的挫败感。
韩悠然想到了临行前玉念歌的交待,“胡国派了使臣过来,三道金牌急召大祭司回国。甚至,连一个道别的机会都没有给她留。”
听了这话,秦沐歌面上陡然一暗。
“沐歌,希望你记得,你娘心中最重要的人就是你。若是那一日她让你伤心了,你一定要记得,她情非得已。”
“呵……”
秦沐歌的唇间溢出了一声轻笑。
再抬起眸子的时候,里面似乎有一块很重要的东西被突然掏空了去。
“我知道了。”
秦沐歌清冷的应了一声,然后转身便朝着门口走了过去。
只是,这会儿她脚步不似刚才的焦急,反倒是凭添了几分沉重不堪。
这一步步的脚步声落在韩悠然的耳里,却仿佛落在了他的心上。
那纤细白皙的指尖缓缓地拂过缠满纱布的眼睛,韩悠然起身,复又站在了窗台口。
迎着那微凉的风,面上的白色薄纱缓缓的拂过面颊。
韩悠然薄唇轻启,像是自言自语一般的说道,“师傅,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待秦沐歌出了卧龙商行之后,恰好遇到四儿面色焦急的迎面奔来。
心中莫名的闪过一丝不安,秦沐歌蹙着眉头迎了上去,“四儿,怎么了?”
四儿蹙着眉头,焦急的开口,“王妃,刚才宫里有人来报。江南连续十日降下暴雨,堤口溃决,洪水肆虐,受灾已经超过五省。王爷在两个时辰之前就被紧急召进了宫,甚至连换洗的衣裳都没准备,就直奔江南灾区而去了。”
“什么?”
一听到这话,秦沐歌只觉得心窝处骤然一疼。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快步奔上了马车,一边跑一边问,“那王爷出发多久了?”
四儿抬头看了一下日头,再掐算了一番。
“约莫有大半个时辰了,他们先走官道,然后再从郊外走水路。”
“半个时辰?”
原本还打算爬上马车的秦沐歌脚下的动作一顿。
几乎是只有片刻的反应时间,秦沐歌就从脚踝处抽出了一把炙铁小弯刀。
素手一扬,便将连接着车厢和马儿的绳索割断。
她翻身上马,一把攥住马缰,便扬起了马缰,飞快的朝着南边追了过去……
“王妃,王妃……”
四儿望着秦沐歌那干净利索的动作,只觉得头皮发麻。
若说起来,王妃也就是在成亲之前怜惜过两日如何上马。
就刚才的她而言,上马的技术勉勉强强。
但是,如何控制马,怎么叫马停下来,她根本就不会啊!
想到这里,四儿更是觉得头皮发麻。
她脚下一个用力,便使出了“凌波微步”。
一个月牙白的身影一晃而过,
一个月牙白的身影一晃而过,急急忙忙地朝着骏马奔腾的方向而去。
不过眨眼的功夫,秦沐歌所骑乘的马匹就已经消失了踪影。
四儿脚下生风,借着屋檐的力道一路飞跃。
整个朱雀大街上,刚刚才被秦沐歌狂奔的马儿惊的乱七八糟。
这会儿抬头就瞧见屋檐之上,白色的身影如同一道白色的光飞驰而过,眨眼就不见踪影。
那偌大的朱雀街上,就只剩下一阵阵此起彼伏的到抽气的声音。
马儿一路奔驰,秦沐歌死死的拽着马缰,奋力地驾着马背。
“水路,水路……”
整个洛阳唯一的港口就是鹿港。
除了那里之外,就仅剩下郊区的一条长河。
容景一定是从那里走的水路。
这一路上,秦沐歌快马加鞭。
即便是她纤瘦的身体,压根儿就承受不住这一路的颠簸。
才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五脏六腑都被震的搅成了一团。
不过她依旧用力的夹着马腹。
快一点,再快一点。
再快一点,她就能够赶上南下的队伍。
她不想没有道别,她不想容景带着误会和嫌隙就这么离开。
她……还欠容景一个解释!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沐歌只觉得五脏六腑已然不属于自己的时候,远处,似乎终于是出现了一条宽阔的河流。
河边似乎还有零零落落的几个侍卫,正准备策马扬鞭离开。
秦沐歌心头一紧,还有侍卫,是不是代表容景还没有走?
她奋力一夹马腿,马儿像是受够了这般的刺激,突然猛地一扬马蹄,整个儿的站了起来,发出了凄厉的嘶鸣之声。
秦沐歌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震得快要抓不住马缰。
她还来不及稳住身子,那马儿后腿一瞪,又是一阵猛烈地腾跃,势要将背上的人震下来。
秦沐歌一时不妨,整个人惊呼一声,便顺着力道从马背上栽了下来。
眼看着那马蹄就要踩到秦沐歌的身上,突然一道玄色的身影便从天而至。
秦沐歌只觉得腰间一紧,整个人便被人给护进了怀中。
她顺着那人的力道,一阵翻滚,总算是在马蹄塌下来的最后一瞬间滚到了一边。
两人才刚刚停下来,秦沐歌便条件反射的从那人的怀中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朝着河边奔了过去。
“容景,容景……”
秦沐歌顾不得手臂上的擦伤,飞快地跑到了河堤边上。
那几个侍卫是认识秦沐歌的,突然见她如此狼狈,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一个个连忙翻身下马,恭敬的见礼,“见过王妃。”
秦沐歌好容易才将气息平顺了下来,“容景呢?”
“他的船队一刻钟以前就已经启程了。”
身后传来了一道微凉的声线。
秦沐歌顺势回头一看,便瞧见了正在伸手轻拍着身上灰尘的晋王。
他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却瞧见原本还坚持撑着身子的秦沐歌突然周身脱力,软软地跌坐在地上。
而那双夺魄的黑眸里面,似乎泛起了丝丝水雾。
没错,是泪水!
从来,都只瞧见过跋扈自由的秦沐歌。
何时瞧见过她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
从一开始,晋王就并不支持容景和秦沐歌在一起。
之前是因为如姬,后来是因为夙玉,到现在……
连他自己也说不太清楚了。
原本,他以为这场婚事仅仅是容景一个人在努力,可如今瞧见秦沐歌这般模样,他也蹙起了眉头。
难不成自己之前都误会了?
望着秦沐歌手臂上的擦伤,晋王突然就想到了临行前容景跟自己交待的那些话。
他正伸手要从怀中去掏金疮药的时候,却听见刚才那几个侍卫突然嚷嚷了起来。
“王妃,你往南边去一些,或许还能看到船舶呢!”
秦沐歌一惊,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沿着南边的堤岸就跑了过去。
她两腿发酸,可是心中憋着的那一口气叫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疯了一般朝着那边追了过去。
不知道跑了多久,秦沐歌当真能够瞧见水天交接的地方,那气势恢宏的船队正徐徐前行。
而领头的船上,一副巨大的船帆之上,赫然绣着“未央”二字。
秦沐歌眼泪都要出来了。
她一边跑一边尖叫着挥手,“容景,容景,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她越大声,身上的力气用的越快。
当她最后尖声喊出一声“容景”之后,整个人身子一软,被脚下的沙尘一拌,整个人便朝着前面栽了过去……
就在她陷入黑暗的前一瞬,耳边还回荡着晋王那焦灼的声线,“沐歌……”
而在海天交接的那一处,最前面的那艘高大巍峨的巨舫船之上,容景一袭深紫色的长袍立在船头……
深紫色的官服与他笔挺的身子相得益彰。
不算宽广却坚实的肩膀,明黄的绣线搭配着黑色的底料,将整个人衬托的端庄大气。
此刻容景的面色微微有些阴晴不定。
站在容景身侧的不是别人,却是刑部大牢里面的狱头……巴陵。
这次容景下江南,十分仓促。
他身边虽然有人,但是多的是阿谀讨好之人。
再之,容景挑人之分谨慎。
当一筹莫展的巴陵还在牢里面借酒浇愁的时候,却被一身高贵气质的容景一脚给踹醒了。
当容景提出要他跟着自己下江南的时候,巴陵当时就抽了自己一嘴巴,以为自己在做梦呢!
直到他浑浑噩噩的登上了船只之后,他才清醒过来。
硬是生生给容景磕了三个响头,将额头都磕破了。
这才穿上那久违的铁甲,成为了容景身边的先锋。
“王爷,您……您怎么会选我呢?”
即便是登上了船,巴陵依旧是不敢直视容景。
他一边挠着脑袋,那斜着一道疤痕的脸上浮起一抹诡异的羞涩。
这个未央王长得可真美啊!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比女人还美的男人!
容景目不斜视,徐徐的河风将他的发丝纷扬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