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洪和许雨在年轻时对电脑没有更多的了解。但现在他们生长在电脑业快速成长的时代;没多久,电脑已成为办公室里最重要的景观,并成为大多数单位日常运作的一部分。
然而在四十岁以前,陶洪和许雨从来不觉得电脑对他们是一种威胁,他们甚至觉得十分有趣。在这种情况下,到底是什么因素使他们对电脑的态度有了急剧的转变呢?只是因为并未感受到这种令他们整日惶恐不安的恐惧和焦虑。
追赶时代潮流
在比较这种个别差异之前,我们必须先探讨一件事:这些人害怕自己的工作被电脑取代的程度有多大?“信息化”对他们会构成什么样的威胁?
探讨这个问题的理由是因为我们知道,现代社会人们恐惧电脑的程度和他们失去方向感的程度成正比。
当陶洪和许雨二、三十岁的时候,他们的职业生活充满了目标,他们知道自己喜欢做的事,想去的地方,以及到达目的地后所该做的事。然而到了四十岁时,他们却然失去了明确的方向感,害怕被淘汰的焦虑也在这时袭上他们的心头。现在我们知道,这种焦虑感正是问题的前兆。
不过许多各方面条件和他们相类似的人,却能够丝毫不受这种焦虑的影响。他们忙着自己的事业,根本没有时间来考虑这个问题。
真的被问到这个问题时,他们通常的反应是:“我会不断的和这个顽强的工作搏斗,直到我老得走不动为止。除非有人具能发明比我更善于处理这类问题的机器,否则我是绝不会随便放手的。”事实上,大多数以自己所从事的行业感到津津有味的人,可能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
或许有人会说,这种态度未免太过天真,其实不然,有一个重要的事实可以证明:在过去几年当中,电脑带给人们的压迫感愈来愈小,而非愈来愈大。理由现在简单不过了,电脑公司不仅想把电脑卖给大公司,更希望让电脑进入每一个家庭,争取更大的市场占有率。要使每个人都能接受电脑,他们非得剥去电脑原先神秘难解的外衣,使得每个人都乐于使用不可。简单地说,在过去几年当中,电脑制造公司所念念不忘的就是如何使电脑变得更加“亲切”,使每个公司、每个人,甚至青少年都能购买,电脑公司的营销策略不再是征询人们是否真的“需要”电脑,是需要哪一个“层次”的电脑。
如果说被电脑取代是一种没有根据的恐惧,为什么仍有相当比例的企业工作者比二十年前更担心这个问题呢?答案是,有些人确实有担心的理由,譬如:体力劳动者和装配线工人。几世纪以来,这类工作者的需要量大幅度地降低。
而现代社会很多白领阶层的从业人员,他们对信息化的恐惧也是千真万确的,这是我们也并不能加以轻易忽略的。不过,任何留心电脑工业过去几年的发展,甚至对新的电子产品有若干了解的人士都会知道,这种恐惧其实是毫无根据的。
讨论至此,我们不禁又要问:那么为什么仍有那么多人一想到电脑就忧心忡忡呢?遭受“落伍恐惧症”侵袭的人,无异于正在提醒自己已远离了正途。就算其他的人都还被蒙在鼓里,他们自己却知道本身已经偏离了正轨。因为他们正在破坏个人最高的价值观——工作应能带来个人的回馈和意义;他们企图使自己重返正路。如果他们不这么做,谁会、且谁又能在一切还不致太迟之前推他们一把呢?
这就是为什么说人们怕被电脑取代的程度是一个关键性的问题,远在他们偏离正轨太远,终致不可避免的产生事业危机之前,他们就已知道将有严重的问题在前面不远的地方等着他们。
力争上游
当今的工作者也不能完全假电脑之名来驱策自己,因为他们心中仍怕电脑会取代他们的地位,另外,也有许多人知道,不论多么先进的电脑,总无法像人一样把工作做得非常完美。许多人因此采取一种较抽象的形式来驱策自己——“落伍恐惧症”。人们会因为自己无法跟上时代的事实而痛苦不堪。”
有些批评者会错误的以为,这是较为在乎外在取向的人,一心想成为重要的人物的缘故。就某个程度来说,这种批评是正确的,不过它的角度过于偏重群体导向的事实,在相当多的情况下,这种焦虑系来自活跃、勤勉、有野心的人士寻求自我激励的一种方式。
能够成功控制自身行为的人,通常不需要、也厌恶别人告诉他该怎么做,而大多数人也都具备有自制的能力。
这也就是说,用来提醒自己远离正途的工具,对人们而言是很重要的。只不过它并非一定以某一特定的形式出现,许多时候,恐惧只是模糊、啮心、怕自己会落伍或被时代淘汰的感觉。这种恐惧虽然较为抽象,但仍能提供早期的警告讯号。
由于陶洪和许雨忽视了这些讯号,随后而来的问题也就可想而知了。第一,他们不愿面对自我迷失的真相。但却无法避免这种迷失所带来的并发症——怕被别人发现自己已经落伍、不中用了。更糟的是,他们四周还有一些脚步快速、不断往前冲的年轻人使他们相形见绌。就算他们换到规模较小的公司也于事无补,根据调查显示,不论到那里,他们都同样会受到这种内外夹攻的压力。现代职业的竞争已经愈演愈烈,如同陶洪所说的:“现在已无处可躲了。”他们必须用一层烟幕掩饰另一层。除了短暂的效果外,一切诡计似乎都没有多大用处。
他们甚至忘了自己曾有过方向感这个事实;也惊讶于自己居然会有今日的成就。在他们看来这简直是欺世盗名,他们根本不配拥有目前的工作;可是他们又不知往何处发展。他们失掉了原有的,但又尚未找到新的方向感。因此,尽管他们觉得陈腐、落伍,却仍决定紧抓着目前的职位不放。由于没有什么能够支持他们往远处看,他们只好斤斤计较于每日琐碎的争执和冲突,对他们来说,事业的旅途上不再是繁花绿树,而是数不尽的陷阱和埋伏。
寻求赞美
但是一开始他们是怎样陷入这个困境的呢?其他的人又是在什么状况下陷入类似的情况中呢?答案与赞美有关。我们的研究显增,三十七年至五十二岁,是人生中极少获得赞美的阶段。
当人们年轻时,上司多半会慷慨的给予赞美,以达到激励的效果。年轻人也可能经常得到别人的“认可”,虽然有时并非是完全的“认可”。
当人们进入五十至六十岁的阶段,通常也会获得相当的“认可”。年轻的工作者会基于若干不同的理由,对他们表现出尊敬,甚至奉承。和年轻人一样,年长的工作者也老是觉得所得的赞美不够。
处于四十岁阶段的人,却宛如置身在一片荒地上。根据统计的数字显示,四十岁的人在与工作有关的赞美上所获最小,有时甚至一无所获。内在的满足感因此成了关键因素。他们必须自工作本身及技术不断纯熟的工作技巧中获得满足。在稍早的阶段中,他们获得了若干的赞美;在稍后的阶段中,假如他们能功成身退的话,也可以获得不少尊敬。
这些与我们讨论的主题显然有关,不过其间的关系并非必然。基于某些理由,这个阶段的人被认为可以不需要赞美。这不仅是个错误的想法,且极具破坏性。因为这个阶层人的职位层级高,他们任何的异动都会对公司造成损害。一旦他们不再以单位的目标为念,转而以直接且个人的方式提高自我,必然会导致士气涣散的危机。很多例子表明,许多正常运作的单位因此阵脚大乱,甚至导致覆亡。总之,当这些人无法得到想获取的东西时,是不会善罢干休的,他们会发展出一套策略,那就是个人的赞美比公司的发展更重要。
可惜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当人们二十多岁时,个人和单位之间还可以有很明显的区分,然而如果人们真的关心自己的工作,到了四十岁时,单位和个人的福利势必难以分割。失去方向感并不会改变数十年工作指引他们生活的基本价值观:工作本身富有——至少曾一度有过——对个人的意义。个人事业进展的暂时停顿,固然会使他们和这个价值观产生冲突,但却无法将它一笔勾销。希望它自动消失只会陡然无功,尤其在尚未找到同样分量的事情来取代它时。
简单地说,当人们到达四十岁这个阶段时,他们已经花了数十年的时间,固守着一个令自己满意的工作原则。为了减少因失去方向感而产生的内在冲突,进而企图改变自我的工作原则,反而触发了他们内在的“警备系统”,结果就发生了不断重复的“落伍恐惧症”。
重新找准方向
当警备系统发生警告讯号时,到底应该怎么做才对呢?首先,这个人应当停止寻求赞美。要四十岁的人不再期盼掌声与赞美,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然而,这却是极为有用的一着棋。当人们并不期盼赞美时,即使未得到应有的赞美,也比较不会感到失望,事实上,真正带给成年人伤害的,与其说是缺乏“认可”,倒不如说是随之而来的失望。因此,先做好心理准备,无异是最佳的防御措施。
另外一件值得我们注意的事是,上司政策性的赞美,不但不能使这些人获得安慰,反而会使他们恼羞成怒。一般的反应是:“我不喜欢别人把我当做傻瓜,”或“他们当我是什么,一个八岁的小孩?”机械式或虚拟故事的赞美,不论是出现在每天或是每个月当中,都只会让人们觉得更加的空洞与无聊。
第二,这个阶段的人应学习自我激励。我们这个社会上有个有趣的现象,那就是人们常鼓励二十来岁的人要自觉自动;知道即行动的年轻人,通常会受到大家的赞美。但事实上,上司固然希望年轻的员工勤勉向上,但并不真的希望这些年轻的员工太过有主见,而变得难以驾驭。过份地有自我风格和自以为是的年轻人,往往令上司讨厌。单位需要的是能够承袭它的风格,能在原有的架构内做出一番贡献的年轻员工,不是太过激进的改革者。
真正需要自觉自动的,是那些迈人四十大关的人。更确切的说,是否能自觉自动的是四十岁这个阶段的人成败得失的总关键。
举例来说,当陶洪无法从同事或上司那儿获得正面的回馈时,他顿时乱了手脚,因为这些温暖的言词一向是他调整自己方向的主要工具之一。他们认为上司未能明白表示赞同,就是对他们所作所为不以为然的一种表示。事实上,上司只是不愿意像以往一样把赞美当做是诱导他工作的一种方式罢了,他们希望他能更自觉自动,而不用多费唇舌。如果陶洪早有准备,就不会被这种“死寂的沉静”弄得心神不宁了。他也就可以从容地利用自己的方向感来导引自己进入下一个阶段。
要使一个人有敏锐的方向意识,并继续循着正轨而行,首先应该了解,现在的组织最需要的是专门的技术。每个人都有各种不同的兴趣,能够每日依自己心情的起伏变化从事不同的工作固然有趣,但却足以威胁到我们的工作。兴之所至的由一个范畴跳到另一个范畴,攫取任何可能的刺激和掌声,会使我们无法专精于某一个范畴,以培养足够的深度和优良的技术,从而在工作的世界里,为自己争取一席不可动摇的地位。
听看来或许奇怪,但是那种忽东忽西的态度通常也会阻碍人们享受生活。事实上,那些真正能随心所欲的人——因为他们已有足够的钱,且决定停止工作——要不了多久就会觉得厌倦。这使得人们非常惊讶。因为人们曾一度相信员工所说的——他们的梦想就是每一天都能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或什么都不做。然而一旦他们拥有这种机会,时间一久,他们反而会变得焦虑不安,不能再享受自己的时间了。
四十岁的人尤其需要让每天的生活充满强烈的方向意识。他们需要一份值得自己喜欢的工作,可以让他们夜以继日的劳动,且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而不是不耐烦地等待一分、一秒的消逝。这种工作不但可以使他们专心致志、心绪平和,更可以使他四周的人各就各位。
相对的,他们要在办公室造成混乱的方法,就是无所事事;而这正是陶洪和许雨的不智之举,也使得他四周的人顿失重心。由于他们以往步伐快速,充满自信,也因而带进一些同样有创造力的助手,现在他们嘎然停止,跟得太快的人不免会撞上他们。
一个人绝对能够避免这个可预见的危机。必要时,在年过四十之后,可能必须藉着寻找一连串有趣、有意义、统一的方案来激励自己,并使跟在后面的人循序前进。即使在这个时候,一个人也不应该停下来看看其他人是否整整齐齐地尾随在后。只要自己真正成功地向前迈进,自然能达到纲举目张的效果。
值得一提的是,失去方向感的人,未必都会在工作上产生害怕被淘汰的焦虑感。就算是那些完全失去方向感的人,也不见得就会幻想着被明日的电脑或最先进的技术所追赶。他们不是在心里层面上,面是在社会层面上感受到这个问题,他们的感觉是“跟上时代的大流”。
不论这种感受属于心理或社会的层次,他们背后的理由都是相同的,因此解决之道也大同小异。人们必须重新找寻方向感才能克服这种不安。有明确方向感的人没有理由害怕新的一代。根据我们所知,年轻人最佩服年长者的一点,就是人们有强烈的方向感。
简单的说,只有专心的投人工作,使自己在工作上更上层楼,才是安然度过四十岁恐慌期,并且使内心冲突减至最低,创造力和自我满足感达到最高的方法。二十几岁的人常可以藉着所得到的赞美来支持他们的目标;四十岁的人却很难得到一、两句真心的赞美。虽然二十岁的人常抱怨自己是“大机器上的小齿轮”,然而真正必须一方面独自抚慰内心创伤,一方面又像机器人般勤劳不懈的,却是那些三十七到五十三岁之间的人。
如果他们在这段期间渴求上司的认可,事情就会每况愈下。只要他们放慢脚步,他们就会遭到各种相关恐惧的袭击。“我是不是落后了?”“或许我已经落伍了。”“或许我不再属于这里。”“我怀疑自己是否还能胜任。”因此最好的适应方式就是,随时注意自己内在所发展的警告讯号,并持续往前冲。
他们应该知道在这个阶段中,寂寞是免不了的,在许多多情况下,他们必须完全自觉自动。不过,报酬终将到来,虽然未必是以他们所期盼的形式出现。在此之前,个人的满足将是他们唯一的支柱。投入某些能够令他们专心一志的方案计划,完全熟练他们的工作技巧,将是找寻心灵上的平安和升迁,并同时避免事业危机的最好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