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芷把《莎菲女士的日记》合上,闭上双眼,把肘关节支在桌上,双掌撑着眉骨。她一边轻轻地揉着眉骨,一边在心里问自己:爱情,这个古今中外历代圣贤先哲、骚人墨客歌吟诅咒的爱情,这个源远流长的永恒的艺术主题,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自然的,还是社会的?生理的,还是心理的?是给予,还是占有?还是两者兼而有之?湘芷不由得又想起了操修。一想起他,她心里就感到一阵微微的震颤。这就是爱情,我爱他!湘芷激动地作了这样的肯定。操修现在好像对所有的女同胞都丧失了热情,她知道他的这种变化与婉菱有关,对于这,她说不清是伤感还是快意……
闭馆的铃声把湘芷从沉思中惊醒。四周的同学纷纷起身离去,阅览室一片混乱。今儿晚上,除了题目,一个字也没写出来,湘芷心里感到有些难过。
灰蓝的天幕上,闪烁着点点星光,阵阵晚风吹落片片枯叶,令人陡增几许深秋的凄凉。湘芷步履沉重、神色黯然地朝女生宿舍走去,边走边想:我想得太多,写得太少,这样下去恐怕成不了作家;作家是做出来的,不是想出来的;以后要多写,不能眼高手低。
走进女生宿舍,湘芷感到今晚气氛异常,大门口、走廊里不时可见几个女生围在一起交头接耳。湘芷跨进自己的宿舍,发现宿舍里的人突然一怔,都呆呆地盯着她。湘芷觉得奇怪,便问陶玲出了什么事。
“你还不知道呀,数学系一个女生从四楼跳下去摔死了,好惨啊!”
“什么时候?”
“就在刚才,她们宿舍里的女生都吓得哭起来了,到处喊人,把大家都吓死了。”
“因为什么?”
“听说是失恋了。”
“噢……”湘芷的心不禁紧缩了一下。她在房子中间站了好一会儿,才把书包取下来挂在床上。
“这些个学数学的呀,真是想不开,为了一个根本就不爱自己的人去跳楼,太不值啦!”婉菱颇为感慨。
“大概这女的很爱那男的吧……”湘芷说。
“怎么爱也不应该是这种爱法嘛,这简直就是愚蠢,拿生命开玩笑!”婉菱不以为然。
“男的,没几个好东西!”薛霏躺在床上愤愤地说。
“人家可能并不全是因为失恋才跳楼的,也许还有别的原因,比如家庭不幸,学习上的压力,同学关系处理不好,等等,失恋大概只是她自杀的导火线而已。”素荫的态度较为平和。
“不管怎么说,自杀总是不应该。这女孩真是太软弱了……”陶玲道。
“其实,自杀还是很需要勇气的呢。一个人如果对自己、对生活完全丧失了希望,那他是无法活下去的。安娜不是自杀了吗?还有许多著名的作家——叶赛宁,茨威格,川端康成,海明威,老舍,杨朔。我觉得这不仅仅是个软弱的问题。”素荫这番话引起了湘芷的注意,她发现素荫平时说话不多,可每次发表见解都与众不同。湘芷瞅了一眼正在看书的素荫,心想,她虽然年纪不大,却显得很有思想。她的经历可能很坎坷,对生活的感受也可能很独特,我不能小看了她。以后应该多多与她交往,熟悉她,了解她,她也许可以成为一个个性鲜明的小说人物呢。湘芷想着,便朝素荫走了过去,碰了一下她的肩膀,问道:“素荫,看什么书呀?”
“丹纳的《艺术哲学》。”素荫礼貌地对湘芷笑笑。
“你对文艺理论感兴趣?”
“谈不上什么兴趣,只是想了解了解……”素荫淡淡地说。其实,素荫确实对文艺理论发生了兴趣。进大学以后,她经常听人说女人的逻辑思维能力较弱,不适于搞理论研究,她心里很不服气,就自己从图书馆借了几本文艺理论方面的书籍读了起来,一读,就产生了兴趣。尽管他们现在还没有开文艺理论课,但她朦朦胧胧地产生了一种朝这个方向努力的意识。
“你好像买了本《简?爱》?”湘芷又问。
“是的。”
“能借给我看看吗?”
“这书图书馆有的是。”
“我懒得麻烦嘛……”湘芷朝她耸了耸肩。
“快点看,看完就给我。”素荫犹豫了一下,从枕头下面把书拿给了她。
“放心!”湘芷接过书,朝素荫笑了笑。
其实,素荫心里很不愿意把《简?爱》借给湘芷,因为她在书里作了一些眉批,不想让别人看这些东西。再说,她与湘芷的关系并不怎么好,她心里一直对她有种说不出的敌意。她认为湘芷根本不是看《简?爱》的人,她应该去看《安娜?卡列尼娜》《傲慢与偏见》《茶花女》一类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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