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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旧事了无痕

麦琪

当初并不在意,时间长了,一点点堆积,一点点感动,渐渐开始看他的背影,发觉他的背影异常俊逸。

放假跑去看郑绎,他说起林风搬家,给了他新的电话号码。回家的路上我突然记起我竟没有想到要问那几个数字。几年过去,一切都沉寂,旧事了无痕。

其实那是高中三年级的旧事,普通得如同所有人在那个年龄所经历的。那或许不足以被称为爱,只是一些别人观察不到而自己总在心中反复温习的伊人的眼神,以及由之引来的漫天遐想和猜测,还有微妙的心灵感应——这些就是那个阶段所谓早恋的全部内容了。

在那之前我就知道林风这个人,是邻班的一个男生,女孩子们悄悄地议论说,他是全校最帅的男孩子。不知为什么,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对此不以为然,在许久之后的一天里我才突然发现他确实长得非常好,脸上轮廓分明,眉眼五官如画般的工整且富于感染力,高个子,肩膀很宽,皮肤是一种很健康的棕色。那几年大家都穿得很普遍,而他的衣服总是华美出众。看见他会令人情不自禁地想到“气宇轩昂”。他很有气质,混和着高干子弟的雍容与书香世家的温文尔雅的性情,加上他数一数二的功课、舞会上露一手的霹雳舞,确实完美得不像个现实生活里的人物。

那个初春的早晨,我骑车上学,穿了一身纯黑的衣服。车棚那边走来几个男生,其中有林风,他看见我,仿佛猛然一惊,盯着我看了好一会才将目光移开,继续同旁人说话,我眼角的余光看到的分明是这番情景,但我内心里却不敢相信,只留下了一个印象:他那天偏巧很出众地穿了一身纯白的衣服。

当初并不在意,时间长了,一点点堆积,一点点感动,渐渐开始看他的背影,发觉他的背影异常俊逸。有一个下午和他在冷饮室里碰见,觉察到他看我一眼,先走了,等自习铃响我匆匆跑上教学楼时,发现走廊上还剩他一人,他就靠在他们教室外的墙上,离我只有几米远,侧面对着我,手里拿着一把扇子。听见我上楼来,他转头朝我投来深深的一瞥,又低下头去抚弄扇子。我感到我的心跳了一下,砰的一声。

有期待之后,就有了失望和烦恼。

林风在高考前几天不再来校,他被保送。

高考,我出人意料地考了个全市第一名。

那段日子里我很快乐,但我夜里总失眠,想着那段纯美的感情,短短的缘分,眼泪流了很多很多。白天在街上走路,我总要走在马路右侧,因为他骑车是走马路右侧,这样我们可能迎面碰上。

那时我甚至没同他讲过一句话。

后来我认识了郑绎。

郑绎和林风同班,也很要好。他看上去很讨人喜欢,也很有趣,是个很可爱的男孩子,他眼睛大大的,脸上常带着克拉克·盖博式地微笑,仿佛看穿了你的心事,暗里在窃笑,可是他满脸的温和,又告诉你他只是善意。

我终于在某一天下了决心,抄下我的部分日记,但也并不明确我到底要怎么做。

碰见郑绎,我问:“你知道林风住在哪儿吗?”

他不知有多么聪明,看着我,盖博式地微笑:“林风家里这几天有客,我让他来找你好不好?”

我在那一刻深切地体会到男孩和女孩办事是多么地不一样。我最要好的女友只能说些并无实际用处的安慰话,而郑绎是这么直截、中肯!

林风来了,我趴在窗口看见他和郑绎一起走进我家的楼道,身心都在微微地颤栗。那个好日子是个明亮的晴天,一切都新鲜、干净、舒畅,照照镜子发现自己美得出奇。

敲门声响了。郑绎表情复杂,林风跟在他后面,微微笑着望着我。

三个人尽说不相干的闲话,一会儿郑绎借故先走了,剩下我和林风相对。

我问:“那些事,是真的么?”我指我的日记上记录的点点滴滴的观察。

他说:“是真的……”

临走时他说过几天再来找我。

以后那几天里心情好得像四月的晴空。晚上睡觉,快乐会从睡梦里冒出来,使我醒来,我不得立刻再睡,重温几遍他说的话。但是日子一天天过去了,他始终没有再来,我又失望,又迷惑,心渐渐地沉落到谷底。

同时我和郑绎熟了起来。他非常聪明,而且我意识到他十分成熟懂事,很会办事情,处处替旁人着想。这一切给他带来了巨大的麻烦,失意的女孩子不知多么依赖他,告诉他琐琐碎碎的事情,恃宠而娇,变得任性。现在想来,一个男孩子,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耐心,给一个并不熟识的女孩子那么多的爱护?

后来我就叫他哥哥了。

有个朋友取笑:“电影里总这样,女孩身边总有个男孩对她好,但女孩总喜欢另外的人,想不到他,说他是哥哥,一直要等到其他人让她伤透了心,才会发现这个哥哥才是最好的!”

我讲给郑绎听,我们都大笑。

林风终于随着时光的流逝给忘记掉了,我不能说他不好,只是两个人一旦牵扯上爱情,就难免生出恩恩怨怨。这些都过去了,只剩下郑绎,我依然觉得他最好,但他仍然是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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