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良听了,皱紧了眉头。
他对柳家没什么好感。李父死时,李良那么小,要靠李家才能活下去。
柳家偏不时提醒他,他的父亲是李将军害死的。
这是几个意思?
李良的前身,性格那么扭曲,与柳家这种做法绝对有关系。
真要念念不忘女儿女婿的死,要找李将军报仇,这么多年了,怎么就没见柳家做点什么?
自己是个武道世家,高手多的是,偏不动手。
一个人打不过,可以一群上吧?
正面打不过,可以下毒吧?
自己打不过,可以花钱请人吧?
却把复仇的希望,寄托在两个小孩子身上,这正常吗?
李良满怀恶意的猜测,如果柳家不是全脑残,那么,搞不好父母就是死在他们手上。
李婉忐忑不安的盯着哥哥,内心为难。她真希望身边的人能够相亲相爱在一起。
看着李婉期待的眼神,李良心里叹了口气,微笑道:“既然宝贝妹妹说了,我就去一趟。”
第二天,李婉带着李良从角门进了柳府。
柳家是安西城中六大武道世家之一,排名第三。
柳家最出名的武学是灵木功,最擅长的是种灵药。
李良进了柳府,面上微笑依旧,心中却在冷笑。
看着柳家的装饰和家具,李良内心更是深寒一片。
柳家的东西看着不起眼,却是低调的奢华。
柳家随便撬下一根门槛,那都是价值千金的灵木。
外公柳正在偏厅招待了李良兄妹,话没说几句,就赶走了仆人。
“良儿啊,你现在长大了,对你父亲的事,有没有什么想法?”
“哦,没什么想法。”
“哥哥!”
李良看了眼李婉。
李婉眼中露出坚定的复仇信念。
李良头痛了,淡淡的说:“当年的事,我不太清楚,等我查清楚了再说。”
柳正脸色沉了下来,他听出这是在推脱。
他暗想,难道说李将军现在对李良看重起来了?李良贪图富贵,所以忘了父仇不共戴天?真是不知羞耻的东西。
“当年的事,我亲自查过。即使现在,当年的一些知情人也还活着,不相信我,你可以自己去问他们。”
“哦?是哪些人啊?”
柳正报了几个人的名字和现在住处。
“李良啊,你父母的在天之灵,都在看着你呢。”
“嗯。”
“你好自为之,万不可认贼作父。”
“那是自然。”
从柳府出来,李婉皱眉问:“哥哥,你是还在怪着外公吗?”
“街上人多,回去再说。”
兄妹二人回到李良的住处。
李良认真的说:“判断事情的对错和真假,不能只听一面之词。”
“你是说外公在骗我?”
“难说。”
“外公一向对我很好啊,我们是一家人。我相信他的话。”
“呃,我来问你几个问题,你答得出来,我就相信他是对的。”
“好,你问!”
“我是他亲外孙对吧?”
“对!”
“有近七八年没见了,对吧?”
“对!”
“一个正常的外公,见到多年没见的外孙。是不是应该大开中门来迎接?我们进柳府,可有人来接?”
李婉呆了一下。
“一个正常的外公,是不是该至少请我们吃顿饭再走?可是我们吃了吗?”
李婉答不上来。
“亲戚上门,总该请同辈的人出来见见,认识一下吧?我们都见谁了?”
李婉内心涌现出一丝刺骨的寒意。
“或许,他,忘了?”
李良没有反驳,只是自信的微微一笑。
李婉颤声问:“难道爸妈是外公害死的?”
“也不一定。”
李婉松了口气,烦恼的趴在了桌上。
她的小脑袋被哥哥搞糊涂了,都不知道什么是真的了。
“从目前来看,只能确定,柳家对我们不怀好意。以后你不要一个人去柳家了。”
“嗯。”
“真是个听话的好妹妹。”李良夸奖了一句,摸了摸李婉的头。
李婉笑了笑,脑子里还在想柳家的事。
“那,我们还要不要找那些人问问?”
“去!不去的话,柳家怎么会放心?”
“哥哥,爸妈到底是谁害死的?”
“目前还不确定,明面上的仇人是蛮子。”
李婉苦恼的又趴下了。
“对了,柳家有没有让你做什么事?”
“没有啊!”
“他们没问你李家的事?没向你要李家的武学秘籍?”
“问过啊,可是我一心练武报仇,对李家的事不知道多少。我学过的武学倒是教过他们,怎么了?”
“没什么,以后这种事不要再做了。”
李婉感觉自己做错了什么,却不知错在哪里。
李良对柳家更反感了,这是在利用李婉的单纯和善良啊。
李良不想向李婉细解释,这会让她纯洁的心灵蒙上沉重的阴影。他不希望可爱的妹妹变成那样。
美丽的妹妹吗!最好就是永远单纯善良,乖巧可爱!
“好的!”
“这些事,交给哥哥就行了。你好好练武就行了。”李良试探着伸手搂住了李婉的肩。
李婉安心的靠在他肩上,全无防备。
李良欣喜的笑了,这就是他想象了无数次的好妹妹啊。
李良拍了拍她的肩,起身说:“我去找那些人问问,你好好休息。对了,这是家的钥匙。”
李良将一把家的钥匙扔在桌上,就走了。
以前的李良厌恶妹妹,活活将年幼的妹妹从家里赶走了。
李婉只好跟一个要好的小姐妹同住。
李婉颤抖着双手,几次伸向钥匙,又缩了回来。仿佛只要一碰到钥匙,它就会变成幻影消失似的。
李婉看着那钥匙好久,终于,她行动了。
纤纤玉手一点,一点,一点的探过去,她摸到了钥匙。
闪电般将钥匙握到手里,感觉到那坚硬的铜质,李婉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两滴晶莹的泪珠无声滴落尘埃。
“我可以回家了!”
“我终于可以回家了!”
“我可以和哥哥住一起了!”
李婉激动的跑去了小姐妹那里,开始动手搬家。
她选了离哥哥最近的房间,将自己的东西布置好了。
幸福来得太快!
一时,她又怀疑自己是不是猜错了。
如果哥哥并不是要她回家,那怎么办?
李婉不安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李良在寂静的城中穿行。
走过一条条肮脏灰暗的小巷子,来到一间小屋前。
四下漏风的木门展示着主人生活的穷困。
李良扫了眼门上新鲜的断痕,敲了敲门。
“谁啊?”
“老鬼在吗?”
门开了,一个拄着拐杖,衣衫破烂的男子出现了。
瘦削的脸上刻着尘世的苦难,眼睛里闪着审视的光。
这是柳家告诉他的第一个知情人名单。
“你是谁?”
“李良,李黑虎的儿子。”
“进来!”
“我想知道,我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好,你该知道。”
当年,在李家人眼中,李黑虎是个热爱家族的族人。
在武者眼中,他是武道天才,安西青年四杰之一。
在李良的记忆中,他是个刻板严厉的父亲,极爱母亲。
在老鬼零乱激动的回忆中,他是个勇敢无畏的战士,是个受手下爱戴的将领。
“我父亲是怎么死的?”
李良站在屋子中央,从站在这他就没挪过地方。
虽然他面前就有唯一一张干净的椅子。
“我们去刺杀白狼汗王。可等我们冲过去,那里有十个汗王,带着大批高手。我们接的是必死的任务。”
“任务?”
“是啊!”
这跟李良所知的不一样。
族人告诉他,父亲是立功心切,擅自带人去伏击汗王,结果却中伏战死了。
“谁下的命令?”
“大将军啊!还能有谁?”
“谁接的任务?谁传的任务?在哪接的任务?”
老鬼摇头,惶惑的说:“我不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是将军下的命令?”
“只有大将军才有资格命令我们啊!我们是最强的黑虎军!”
“你在军中任什么职务?”
“当年,我是最优秀的斥候。”老鬼挺胸大声的说。
“在冲过去前,你就没发现异常吗?”
“有啊!我跟将军说了情况不对,可他没听。”老鬼悔恨的说:“如果我再坚持一下,说不定就能避免不幸的发生。”
“他当时说了什么?”
“上!”
“什么?”
“他只说了一个上字,命令我们冲锋。”老鬼的神情无法是语言形容。
李良脑海中现出一个画面,一个年青的大将,领着一支上千人精锐,盯着远处敌军的营盘。
那时,父亲在想什么呢?
他有没有怀疑?有没有动摇?
斥候都发现情况不对了,他为什么还要进行必死的战斗?
临死前,他有没有想过妻儿?
没有人知道。
老鬼突然失声痛哭起来。
在那场战斗中,虽然他最终得以逃生,可永远失去了一条腿。
从此,他失去了一切,独自痛苦地生活在这肮脏丑陋的小巷。
那场战斗,是他一生中永远的痛。
十年来,无尽的猜疑,悔恨,羞辱,伤心与愤怒,和生活的穷困压倒了这个汉子。
三十岁出头的老鬼,头发花白,看上去完全象个老人。
“柳家给了你多少银子?”
“十……,什么?”老鬼猛然抬起了头。
“才十两银子,你就出卖了自己!”
老鬼胀红了脸,多年的残废生活,让他丧失了心里防备。
一个亿万富翁会时刻防备别人绑架他,一个百万家产的人会小心不出入危险混乱的地方,一个乞丐,他会防备什么?
老鬼出门连房门都懒得锁,因为他已没有什么可失去了。
“你这小鬼,你知道什么?我没有对不起他们,是他们对不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