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针叶拉着钟学友就跑进了早就包好的车,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他们一家在县城的住地。
钟学友一路上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孩子,几年不见,尽管稚气还未从少年的脸上褪去,不过已经多出了几分英气,还有由于身体虚弱、心情不畅产生的疲病感,抿着的嘴角、微皱的眉头除了透出一股无奈,更多的是担忧。
到了针叶家,除了陈针叶和钟学友外没有其他人,可陈针叶还是直接将钟学友带进了自己房间,然后轻声的说道:“老师,这次的事情我希望你能够帮我,帮我的父亲。我不愿意去寻求别人的帮助,那样做很可能帮不到我的父亲。所以我同时也希望,如果你没办法帮我,请帮我保守这个秘密。”
“我明白你的担心,不过我也不会随意给出承诺,你先说发生了什么事情吧,按照事情的重要程度,我会拿出几个不同的做法来给你选择。”钟学友也配合陈针叶轻声的回答。
“行吧,据我所知我爸这回涉及到的事件肯定不是小事,老师你能帮就帮吧,我知道现在不是自私的时候。”陈针叶说着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个小包袱。
针叶十分麻利地打开小包袱,里面表层是他的杂物,玩具啊人偶什么的,底下有一本小抄本,针叶把小抄本递给了学友,说:“小抄本上记下的是我偷听到的我爸跟人通电话的一些内容,我只是大概记了一下,有不少不会写的字我用拼音或者是同音字记下的,估计也不会有多大用处,不过本子中间夹着的几张纸上,应该有不少有用的信息,我从我爸包里偷的,里面最少有一份是非常重要的,我大多看不懂不能确定是哪一份,不过我爸有次为了这份文件连着打了几十个电话,把家里都翻了个底朝天,确定找不到了之后,整个人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过了两天都没缓过来。”
学友根据针叶的说法,直接翻开了本子,找到那几张资料,稍稍翻看了一下,打印出来的都没多大价值有一些订单和财务统计,剩下两张手写的比较潦草,咋看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学友就问针叶:“针叶啊,这个手稿是不是你爸写的,你能看懂吗?”
“是我爸写的,可我也看不懂。”针叶点了点头,肯定的说到。
“嗯,那我先仔细看看,如果你能找得到你爸写的其他手稿,主要是那种比较清楚,容易分辨的,就找来给我对照一下。”学友一边看着一边跟针叶说。
“好,我去找找。”针叶转身离开房间就去找了。
这两张手稿上大段的文字学友怎么看也看不懂什么意思,不过有一段学友通过认真的辨认其实已经看明白了,那一段说的是哪些人或者是哪些企业然后是一堆数字,数字应该是指金额,数额很庞大,二十来个人或企业总金额已经达到数十亿,不过由于其他的字看不明白,不知道这个到底是在说什么。
就这么耗了几个小时,学友还是没能弄出个所以然来,针叶也没找到他爸适合辨认的手稿,一筹莫展之际,学友手机响了,是罗方中打来的。
“喂,油头光,我到了。”
“嗯?你到哪了?”
“你到哪我到哪呗,你现在在什么位置,我马上赶过来。”
“什么我在哪你到哪的?我在阳山呢!你也到了?”
“是啊,我怕你搞不定啊,就赶过来帮你了呗。”
“我这正烦着呢,别扯淡,你真到阳山了?”
“骗你干嘛,快说你现在在哪,我打个的马上到。”
“老凤凰小区1幢201,记住是老凤凰小区,新的那个凤凰小区离老的二十几公里呢,千万别走错了。”
“好嘞,一会儿见。”
挂断电话,学友随便的翻着针叶的笔记,看不懂的手稿就放下了。
这次看了没一会儿,学友就有了发现,立马把针叶叫了过来,问:“针叶,这一段你确定你爸说了股票的事情?”
“当然了,其实这些记录,主要就是我拿了那一份资料后,我爸疯了一样打电话,我悄悄记下的。谈到股票两个字的就那么一个电话,好像我爸跟对方吵起来了,一时没注意才顺嘴说出来的。也就是那个电话,让我决定赶紧通知老师你的,我觉得只有你才能帮到我和我爸。”针叶一本正经的说着。
“你别把我看的太厉害,我能做到的事情很少,而且事关者大,这次股市风波已经全国瞩目了,如果你爸真的有问题,我很难帮到忙。”学友不想欺骗针叶,一脸苦涩的说着。
“老师,你不要有那么大压力,船到桥头自然直。”针叶的语气很平静。
学友点了点头,然后问针叶:“你爸最近一段时间经常跟谁来往或者是联络,最好是以前没见过,就这段时间突然出现的。”
“这我倒是不清楚,他身边经常来往的还是那些老朋友老同事,虽然经常有新面孔,可来往基本不会和老朋友那么勤,那些新面孔我基本都是见过一两次,没有特别突出的。”针叶仔细回忆着。
“那这样,你再想想有没有对你特别好,特别亲热,或是特别不好,喜欢冷嘲热讽,挖苦你的。总之近期跟你爸走的近的,有特色的,让你印象深刻的。”学友换着角度提着问题。
“还真有那么个人,一共跟我见了没几次面,每次看到我,先是一顿评头论足,说我这不行,那不好,然后又总有礼物给我。简直跟老师说的一模一样,我爸让我叫他乔叔叔,本来这样对我的人挺多的,换了之前我还真说不上来,可要拿最近来说,这个乔叔叔确实是最特别的那一个。”针叶想了一会儿,眼中光芒大方,激动的说道。
“在你看来,他和别人不同在哪里?”学友顺着问下去。
“他的穿着打扮都很讲究,跟我爸之前的老朋友甚至是我们这个县城里的人的风格完全不一样。我不是说他喜欢穿的花里胡哨那种,而是他穿的用的东西都非常的精致,一眼看上去就是很明显的品质很高的感觉。包括他给我的礼物,也全都是很精致的东西,又不像是一般的名牌,几乎不是我认识的任何一个牌子,可感觉上来说,那些东西的品质都非常好,好的过分。”针叶认真的回忆着一些细节,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书桌的抽屉,翻动了一下取出了一只钢笔,“这支笔就是他送我的,跟我爸买给我的钢笔比起来我感觉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东西。”
学友接过针叶手中的钢笔,哪怕已经做了心理准备还是吃了一惊,笔帽上的那只鹈鹕清晰无比,学友判断应该是百利金的旗舰型,不过由于没有去仔细了解过钢笔的品牌和型号,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能知道百利金的标志还是在德国游学的时候,稍稍了解了一下。
“这支钢笔我也不知道值多少钱,我只能说这个钢笔的品牌是属于顶尖的层次,看样子这个型号也不会是低价的型号,估计抵得上一般的工人半年工资,对于现在咱们国家的老百姓来说绝对属于奢侈品。”学友淡淡的说到。
“不会吧?这么只笔能那么贵?本来这个乔叔叔还给我带了几个东西,可都不知道被我丢哪儿去了,可惜了。这个钢笔,我不喜欢用,一直丢在这抽屉里,反到保存了下来。”针叶一脸嫌弃的看着那只钢笔。
“这个可一点都不奇怪哦,只是咱们现在的收入水平和消费观念跟西方发达国家还有着很大的差距,等将来大多数人收入提高了,多花些钱买一只质量好的钢笔也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了,毕竟一只好钢笔可以用不少时间呢,你一直买便宜的用几天就坏,最后总账算下来也没差到哪里去了,体验还不好,质量差的老是坏嘛。”钟学友很平静的跟针叶说着,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
这时候,门铃响了,针叶跑去开了门,罗方中到了。钟学友抢上两步,问:“你这么着急跟着我过来干什么?有什么重大发现了?”
“你也不傻嘛?!知道现在到了关键时刻了,你跑这里来干什么?就为了这个小子,我看他好好的,也没啥毛病啊。”罗方中一脸不满,仔细的打量着针叶。
“你少拿我学生开涮,明知道事情不是这样。”钟学友很清楚洪老板他们的计划,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浪费口舌。
“那你先说说你急冲冲赶过来干啥?”罗方中赶了这么远的路,想要冷静下来也不容易。
“针叶他可能发现了这次危机的关键人物。”钟学友被罗方中这么一问,只好说了下自己的猜测,尽管八字还没一撇。
“不是吧?!真的?就这么个小子?!他能发现这种层次的机密?”别人这么说罗方中肯定不信,可钟学友这么说,他不得不慎重对待了。
“现在还没有肯定,你先来看看这个,”说着把针叶藏下的树生的手记递给了罗方中,接着说到,“这个是针叶父亲写下的一点记录吧,太潦草,我也没看出什么来,像是工程款项,又像是这次投入到股市的金额记录,不能确定。”
罗方中对文字也没有什么研究,看了一遍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不过,想了一下还是说出了看法:“是有点奇怪啊,这上面的金额比较大了,虽然跟咱们天海市那几个大老板动辄投下去的还有差距,可在这么个小地方,将近二十亿的资金投入,绝对是天大大项目了,可我也没听说这山坳坳里有什么大工程啊,确实值得怀疑。”
“这中间还有一个人值得注意,应该是外籍华人,男性,可能姓乔,也可能是J开头的英文名字,像Jack,Johnson,James等等,可以去查一下最近几个月的出入境记录,应该会有发现。”钟学友把目标锁定在了乔叔叔上。
“其他特征呢?就一个这么模糊的信息找起来可不容易啊。”罗方中问到。
“大概28-35岁,看起来很精神,阳光,体面,所以年龄不是那么好判断,身高1米8左右,短发,大眼,戴眼镜,有混血的感觉,脖子上有一个很小的纹身,我没看清楚是什么,知道的就这么多了。”针叶知道该是自己发言的时候了。
“嗯。可以啊,小伙子,”罗方中说着拍了拍针叶的肩膀,然后对着钟学友说,“我这就跟洪老板联系,让他找人去查,你想想咱们在这还能做点什么,没方向咱们就早点回去,洪老板他们可是有安排了。”说完就去一边打电话了。
钟学友听罗方中说完,就明白自己这次这么急急忙忙的赶过来确实有点欠考虑了,可能会打乱洪老板他们的部署,好在似乎真有发现,就看这次的发现是不是关键了。随即转过头,两手搭着针叶肩膀,说:“针叶,现在你说的两条线,我和我背后的团队会很快跟进,你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线索。如果没有,可能我就要先回去了。”
“我是担心老师不在,我爸就完了。老师你可不可以先不要走,我爸明后天就回来了,等我爸回来这里,咱们跟他摊牌,问问他到底在干什么,想怎么样。”针叶说着鼻子一酸,眼睛红了。
“好,我跟上级汇报一下,不出意外的话,两三天还是等得起的。”钟学友一边对针叶说着,一边想着怎么跟洪老板说明问题。
“谢谢老师。那你先忙,天色也不早了,我去对面饭馆炒两个菜,将就一下吧。”针叶看学友已经进入了思考状态,随口说着就转身开门下了楼。
“油头光啊,那个姓乔的的情况我已经详细的跟老板说了,还有别的发现吗?”罗方中在电话里被洪老板催得很急,也就不自觉的着急起来了。
“你先别急,咱们来理一下。首先,我学生的父亲,是一个村子的买办起家的,按照我的认识,这个村子即便经过很多年的积累有不少的资产,在经过上世纪几十年的战乱期之后,我有理由相信,总资产能否达到千万级还是一个问题,毕竟这里还可以算是穷乡僻壤,那么这一次的股市风波连这里都起了这么大的影响,牵扯了这么多的企业,那么这事情可能远远比咱们想象中要严重的多,我们接下来的行动可能需要更慎重,以防事态发展彻底失控。这是一种可能。”钟学友梳理着收集到的信息。
罗方中点了点头,说道:“有道理。还有一种可能呢?”
“中国人做生意也没有抛开家族式经营的模式,基本首选的合作伙伴都是自己的亲戚朋友,和世界上其他国家的财团没有什么不同,加上乔的出现,很可能是乔就是负责我学生的父亲这一条贸易圈或者是经济交互圈与境外跨国财团合作的那个人。如果是这样的话,可以说,突破点就在这个乔的身上,这也是咱们一开始就会怀疑他的原因。我就怕这家伙徒有其表,从他身上挖不出有用的信息,那咱们被动的局面就不会有什么改变,时间还被他浪费掉了。”学友皱皱眉头,略显沉重的说道。
“你也别想太多了,天塌下来也不是压在你一个人头上,就目前来看,咱们要乐观,万一这个乔他就是个重要人物,那咱们顺着藤摸着瓜还不是乐哈哈。其实说到底,即便他知道的信息很少,咱们旁敲侧击把他榨干,总会有收获的嘛,也不算白来一趟,刚才听你一说,如果影响真的已经如此深远,巨大,那可就真不是你我能左右得了的了,咱们啊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咯。”罗方中看事情的角度到底是与钟学友不同的。
“说是这么说,可国家大事,匹夫有责,咱们还是先行者,真要爆发经融危机了,咱们这么些年好不容易攒下的家底可都成了别人的嫁衣了,虽然我没什么产业,可洪老板他们还有刚刚那手记上写到的那些人,最重要的是他们手下的工人,这要牵扯到多少个家庭?我这心里是真不好受。希望针叶的父亲愿意帮助咱们,那样的话这一次咱们是不是找到了突破口,很快就会揭晓了。”学友的话语透着沉重的味道,完全没有被罗方中的轻松说法所影响。
罗方中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把到嘴边的话又给吞回去了,伸手锤了一下钟学友的肩膀。
吃完针叶拎回来的菜和饭,三个人看看电视聊聊天就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