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张天芳特意提起此事，是在提醒他什么？
想起下午还有会，他先放了酒杯，饭也只吃了个六成，再没胃口了。
刘云波看着张秘书长：“天芳，咱俩同事有几年了？”
天芳：“我给你当秘书长四年了，你回到南岭也整整五年了。”
“你这个算法不对。我在旧城当市长那会儿，你我就认识了。”
“你是市长，我是《旧城晚报》要闻部主任。没敢往同事上想。”
刘云波叹道：“十多年了！”
“十八年了。”张天芳补充道。
刘云波陷入了回忆。十八年前，他在旧城任市长四年，交了三个不在仕途上的朋友：张天芳、麦立先、季子川。五年前，他重返南岭，首先想到的就是把张天芳从报社调到自己身边。虽然他和张天芳交谈不多，但两人的默契似乎是天赐的。张天芳对刘云波是欣赏加佩服。刘云波知恩图报、重情重义、处事稳重，没有太大的贪欲，是他最信任的人。
麦立先，是个复杂的奇人。复杂在身份上，大学教授兼资本买办；奇在不谋政却对政坛明察秋毫，嘻嘻哈哈之间常有真知灼见。麦立先父辈是南下干部，他根红苗正，心底较单纯，做事天不怕地不怕，加之曾在老山前线负过伤，就更是老子天下第一了，但他就是服刘云波。他服了谁，就是真服。这么多年，他始终是刘云波的一个密友。当然，他们的来往有很多时候是因为季子川。麦立先是老山前线下来的英雄，当初保送上了南岭大学中文系，和季子川是同班同学，是她的老班长。
季子川，是刘云波身边唯一的红颜知己。在外人看来，季子川是快人快语、横刀立马、快意恩仇的一个侠女；在云波眼里，温柔、娴静甚至柔情似水才是最真实的季子川。
朋友，和工作无关的往来者才可以成为真正的朋友。然而，这三个看似无关的人，最终也都和他的工作扯上了关系。而他们又绝非那种工作中的“朋党”。不结盟，是刘云波在仕途中坚守的原则。
张天芳见刘云波锁着眉头，想找些轻松话题：“你当年到旧城当市长时，是南岭最年轻的市长。你去部委后，旧城人还经常念你的好。”
刘云波摇摇头，苦笑道：“也不尽是说好的。旧城人常骂我养了一个贪官，自己却溜号了。”
“张扬的贪是在你到旧城之前就开始了。”
“老百姓可不这样想问题。他们认为张扬的位置是我给的，这个机会就是我给的。”
“贪的机会是制度造成的，不是哪个领导给的，大家心知肚明。”
“天芳，你想想，一个人重权在握，一挥笔就是上千万上亿的，这经受的可不是一般的考验啊，更何况像张扬这样一个天天都在找臭鸡蛋缝的人！”
“是，手握重权，得把持住自己。”
刘云波看着张天芳：“当年那个于县假祖案还是季子川给捅出来的，将了我一军。”
“是，给你出了一道难题。”
刘云波认真地说：“现在想来，我是有很大失误的。”
张天芳赶紧说：“您没有什么失误。谁也难以料到，张扬为了贪竟绕了那么大一个弯子。这人真是胆大妄为。”
刘云波阻止了张天芳好意的开脱：“有些事过去了，就得总结一下。一个旅游局的局长，他最擅长的就是搞些伪文化，提升他的旅游品牌。虽然他找了几个省社科院和考古所的专家，一起编撰了一份报告，但相信和批准这份报告的我就犯了盲目乐观的常识性错误。中华民族的祖先不是黄帝，这个结论太惊天动地了。这个结论不是几个省级专家能够做出的结论。我居然就相信了。”
张天芳：“谁能想到专家也能够出卖灵魂！”
刘云波又阻止了他：“专家出卖什么是他们的事，可是我没有看出来，就是我的失误。多大的教训啊！当初，第一次看到季子川那篇三万字的报道时，我是羞愧难当呀！”
张天芳：“所以，你大笔一挥批发了全文。当时我都替你捏了一把汗。”
刘云波：“文章发出后，你知道我接到的第一个电话是谁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