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子华欠欠身往后退：“首长真是好记性。荣幸得很，首长还记得我谢子华。介绍一下，这位是川汇公司的季子川小姐，合作伙伴。”
子川欠身打了招呼：“首长好。”
刘云波第一次听子川这么叫自己，有点别扭，顺水推舟道：“上海对于商家来说，从来都是一个风云际会之地。季小姐怎么也赶上了这样的热闹？你们认识？”
谢子华尴尬地笑笑：“商业合作伙伴！季小姐的川汇公司是我们商会的重要客户。我是来帮她挡箭的，有我在，她们公司在上海的市场就会有保障。”
刘云波听出谢子华对他和子川的关系有所知，弦外音敲得嘣嘣响，就问：“李玉庭好像也是上海人？”
谢子华心里暗叹，这一箭我没射中，他倒给我还回来了：“我们是老相识。我正向季小姐交代这事呢。”
刘云波微微笑了一下：“老相识是什么意思？”
谢子华想了想说：“就是恋人。我们一起到宁夏下乡，我们是初69届。”
刘云波：“噢，著名的69届！在哪里都是顶梁柱。”
“都不上课闹革命，后来被一起发送到农村。有门路的都去了兵团，我们去了宁夏贺兰山北边。什么都没学，初中课本都还是新的。我们69届返城时，也是最惨的，考上大学的没几个，没考上的又拼不过其他届的。我们确实什么都没学到，所以，当时，我都结婚了，还拼命考学。”
“初69，有几个了不起的名字都是你们初69的。中国的经济都被他们说转了圈，我等天天学习他们的言论呀。”
“首长，什么叫说转了圈？”
“噢，就是他们转着圈说，我们转着圈听。就像你谢总，上海滩的大人物，商业可以做，地产也涉足，这不是也转了圈？”
“您笑我？我不懂房地产，是开发公司缺少资金，我们出来帮朋友忙。我已经老朽了，事情成不成也都是首长您一句话，还要靠您多关照！我呢，季小姐的生意我会全力以赴照顾的，上海滩的事我来办好啦。”
刘云波面无表情，没有说话。他观察了子川的表情，感觉她有些吃惊。日后，子川曾对他说，“真没想到，李玉庭把我派到上海来，就是为了给谢子华一个说出这话的机会。还真把我和你的关系当回事了，我有那么大本事吗？我怎么可能向你提出什么要求呢？真是太不了解我季子川了。”可是，当时，面对突然陷入的商家的陷阱，子川还真没有想出办法来应付。
谢子华见子川没有接话，也害怕事情往不利的方向发展，就转移了话题：“季小姐很会穿衣服，这件水红的旗袍可真是太适合你啦！现在的女孩子很少有人敢穿旗袍，穿不出感觉。季小姐，穿出了旗袍的优雅和婉约。”
刘云波这才注意到子川穿了件立领旗袍，水红的小立领裹着长长的脖子，托着一张月光般干净纯洁的脸，双眼犹如静静的水池，偶尔被风吹起一些微波。她的眼神和她的气息弥漫了所有的空间。刘云波感到有一种绵软甜美的物质在弥漫开去。
今夜的子川美丽娴静！这样的女人，曾经出现在他少年时期的梦里。他以为那只是书里才有的女人，她浑身上下透着清雅的书卷气和灵性。
记得当年，在旧城市长办公室的会议室里，他们俩曾经为他学的国际关系专业寻找定义。当时子川对国际的定义是“漫无边际”，对关系的定义是“无以为关无以为系”。她还得出了结论，好像是说，国际关系堪比玄学，有颇多的感叹。
云波突然被触动，人际关系又何尝不是玄学？陷入其中没有胜者，只有暂时的得利者，超脱其外才可见真的胜负。可谁又能超脱其外呢？我吗？不能。子川吗？不能。眼前这个叫谢子华的男人吗？满眼皆是逐利者呀！云波知道子川需要这个谢子华的帮助，而谢子华要钓的大鱼正是刘云波。这个特定场合的相遇又是一个商业计划的开始。他不置可否地在心里笑了，而这个聪明的季子川却浑然不觉呀。
看着季子川的一脸难堪，刘云波索性打破了这个尴尬的局面，来了谈兴：“面对大上海的霓虹灯，我突然想起了苏东坡的《石钟山记》，读过吧？‘《水经》云：彭蠡之口，有石钟山焉。郦元以为下临深潭，微风鼓浪，水石相搏，声如洪钟。是说也，人常疑之；今以钟磬置水中，虽大风浪不能鸣也，而况石乎？至唐李渤，始访其遗踪，得双石于潭上，扣而聆之，南声函胡，北音清越，桴止响腾，余韵徐歇，自以为得之矣。’到此，人们也自以为读懂了李渤，不过东坡却笔锋一转，说自己非要去看看才信，于是‘至莫夜月明，独与迈乘小舟至绝壁下，大石侧立千尺，如猛兽奇鬼，森然欲搏人，而山上栖鹘，闻人声亦惊起，磔磔云霄间，又有若老人欬且笑于山谷中者，或曰，此鹳鹤也。余方心动欲还，而大声发于水上，噌吰如钟鼓不绝，舟人大恐，徐而察之，则山下皆石穴罅，不知其浅深，微波入焉，涵澹澎湃而为此也。舟回至两山间，将入港口，有大石当中流，可坐百人，空中而多窍，与风水相吞吐，有窾坎镗■之声，与向之噌吰者相应，如乐作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