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立先举起了双手，做投降状：“好好，我是魔鬼，我是十恶不赦的魔鬼。子川，你是大人，大人为道；我是小人，小人只能谋事，我喜欢就事论事。那么请问天使姐姐，一石厂人不让地，我无法开发，地皮闲置能升值吗？不能升值，我又拿什么回报一石厂的父老乡亲呢？”
这下轮到季子川拍手了：“多漂亮的妄言！商人开发的目的是利益最大化。追求利益的商人，从一石厂拿地时只花一元，盖成楼房后再卖给一石厂的人，就对不起了，要拿一千元。这笔账一石人早算清楚了。他们知道厂已经没了，一旦地也没了，就连救命的稻草也没了。到时候，他们买不起你们的高楼大厦，他们害怕连遮风挡雨的茅屋都没有了。”
麦立先：“这应该是政府的事。政府的安居工程呢？国防企业改制，不是资本方单方面能够完成的。政府呢，我始终看到的就是旧城问我们要钱，没看到这些钱用在改制的配套工程上。这一点，你应该直接去问崔市长，或者直接问云波好了。”
子川沉默了。每说到云波，她就语塞。麦立先看着子川的眼神在思虑中游走，想起今天的正题还没有谈起，时间却飞逝了。他替子川的思绪收了尾：“如果子川准备为一石人奋力一搏，如果说和我战斗的是子川女士，我现在就退，无条件地退。可惜我不是这个事件的主角，这件事真正的主角是刘云波。我不过是轿夫。”
子川：“轿夫？云波是利益方？”
麦立先：“当然不是。”
子川：“那你轿子上抬的是谁？”
麦立先：“刘云波。”
子川：“他既不是利益方，又怎么会坐上你抬的轿子？”
麦立先：“五年前，云波从部委回到南岭来开疆扩土，头一脚要踢开的就是树一个老厂改制的标杆。可是，南岭在崇山峻岭之中，国防老厂比山洞还多。一石厂就在旧城边上，又是上万人大厂，云波选中了拿它开刀。我向学校申请了研究课题，带着几个研究生前来助阵。这一步一步，云波指到哪我抬到哪儿，我不是他的轿夫，我是什么？”
子川问：“你找黑社会去一石厂打砸抢，也是云波指使的？”
麦立先咂着嘴：“记者嘛，说话就是难听。黑社会？打砸抢？这些纯属子虚乌有，都不成立。公安已经做出结论：我被无良搬迁公司骗了，我是受害者！旧城电视台的头牌记者，你一定要把这一点搞清楚。”
子川：“我搞清不重要，要一石厂人知道才重要。”
麦立先无奈地点着头：“知道，他们已经知道了。”
“车间砸得稀烂，损失谁承担？”
麦立先不得不哈哈笑了：“你想呢？一石人能承担吗？搬迁公司能承担吗？他们人都找不着了。不仅是承担损失的事，还得花钱雇人收拾那个烂摊子。子川，你怎么就不能站在更客观的角度上也替我想想？”
子川看着他没说话，那眼神是在等下文。麦立先只好继续说：“这次氯气罐这么一炸，彻底搬迁成为势在必行。这次不是一石人和我的矛盾，而是川汇集团和市政府的最后一次讨价还价喽。虹山厂区五年开发期的免税，他们该给我们了，毕竟川汇在这次事故中直接可见的损失不小于一个亿。”
子川不屑地说：“这一个亿的损失倒是算得快！当初并购一石厂时，这四个氯气罐怎么估的价？是按一堆废铁估的吧？就拿这堆废铁问旧城要一个亿，折换成五年免税开发？”
麦立先一脸严峻：“子川，这可不能胡说。这个条件是我和旧城谈判的底牌，现在旧城就你一个人知道。”
子川突然意识到，老麦找她来的目的就是让她把这个条件透露给云波，话里话外也总是在提示她，云波应该明白，此时保护川汇和老麦的利益也就是保护他自己。至少，是让她提醒刘云波，不可以牺牲川汇保全自己。
子川也故作一脸吃惊，问：“你的底牌都要告诉我？为什么？”
老麦一脸坦诚，或者尽量一脸坦诚：“这是我的底牌，绝对保密。我告诉你，一是没拿你当外人，二是因为这个看上去的秘密，实际上也就是当初姚依山收购一石厂的条件，有市政府和省政府的红头文件证明。但是，旧城市这么多年来都不兑现，以当年是和外贸集团签约而不是和川汇签约为由，年年查账，开税票，据说已经打算把川汇告上法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