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三方谈判
突然又一个工人站了起来：“刚才麦教授说可利公司赔了，我能否问一下，省外贸用每年一百万买断一石厂后，是赔了还是赚了？谁能回答这个问题？没有人回答？我来回答。可利公司根本就没有赔，他们仅仅靠倒卖违禁化学品就赚了五千多万！”
次日。
市政府三号会议室，五十座的圆桌坐满了人。
与会者由四部分人组成：老一石厂的工人代表，川汇集团派驻南岭的麦立先及随行人员，市政府相关人员，调查组也派出人在座旁听。
一阵喧哗，是崔市长到了。工人代表要求崔市长必须到场，他们只和崔市长谈。
崔市长刚坐下，还未开口，一石厂代表肖正芝就站起来先声夺人：“崔市长，你能来到这里和我们面对面谈判，就是一个良好的开端。关于一石厂怎么被你们和一些资本家勾结在一起合作搞垮的，我们可以不予追究。我们现在只需要你代表市政府表个态，这次事故之后，一石厂姓资还是姓社？你们是乘机把一石厂彻底卖给资本家，还是把它重新还到我们工人阶级手里？”
市长秘书听不下去：“怎么说话呢？请你注意你的措辞，要准确。”
崔市长阻止了他：“我们欢迎一石厂的同志把心里话全部说出来。”
工人代表孙强发言了：“希望在座的每一个人都去查一查一石厂的历史。它在战争年代为革命做出过巨大的贡献。它是光荣的，它是辉煌的。就是这样一个为革命做出过重大贡献的老国防厂，从1998年起，就被一些别有用心的国外资本家盯上了。先是所谓的资本注入，再是转产，其目的就是彻底搞垮我们厂。
“到1999年，因为他们的介入，一石厂突然负债一千万，工资也只能发到40%。这个结果是谁造成的？很显然，明明白白摆着的。政府看不见吗？为什么政府还继续和这些资本家绑在一起呢？
“让我们再回过头来看，一石厂真的不具备生产能力了吗？1995年之前，我们的机器一天八小时运转，工人经常加班加点，工资百分之百地发放，还有加班费，还有福利。”
川汇集团的麦总（麦立先）实在坐不住了。在他听来，这位老工人简直是满嘴胡言。他冷冷地盯着那位老工人一字一句地说：“据我了解，不，是市财政局提供的资料表明，一石厂从1990年由国防科工委交到旧城地方，国防厂这个帽子就已经不存在了。从那时起，一石厂开始负债，这个厂的机器每运转一天，都是在消耗市里的财政，到1998年负债高达八千万，而不是一千万。你刚才说的一千万，是可利公司介入之后，还清了八千万中的七千万之后，还剩下的一千万。请在座各位把这个事实记清楚。一石厂负债八千万，可利公司替你们还清了七千万，才有了您刚才说的到1999年一石厂负债一千万的最好状态。至于您刚才所说，1995年之前，机器还在转动，事实如下面所述。
“这个厂确实还在使用化工原料的指标购买生产原料，甚至还要继续生产一些根本就卖不出去的化工半成品，而只要机器转动，工人上班，工人就要拿工资，原料就要不断购买，而你们生产出的产品堆在仓库里，全变成了垃圾，而不是变成了现金。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生产，还好意思谈光荣！”
工人代表孙强反驳：“一石厂的光荣不容资本家玷污！”又有几个人跟上，直接喊起了口号：“资本家没资格玷污一石厂的光荣！”
麦立先冷笑着：“别喊，喊什么喊？这是谈判桌，不是大革命。我是在这里摆事实讲道理。1998年，政府请求可利公司出面扶持一石厂，而摊在可利公司面前的首先是八千万的债务。谈判的结果，这八千万的债务可利公司认了，当时可利公司的条件是用四仓库的产品换。当时，你们厂的总会计师给那四仓库产品作价，说是至少值五千万。结果呢？满满四仓库的垃圾。可利公司费尽周折，历时三年半才彻底出手，仅仅卖了八百万！我看过可利公司的账，这个公司就是这么生生被你们骗垮、拖垮的！
“但是，对这样一个大救星，你们是怎么对待的？可利公司申请破产后，工作人员是被你们打出去的！谁还敢再涉足你们这些老军工企业？这不等于自己引爆自己吗？”
刚才第一位发言的肖正芝愤而起立：“你胡说！完全是胡说。可利公司到一石厂后，什么也没做，就看见他们卖仓库里的产品。他们卖了多少超薄板材？这可都是国有资产啊！报纸上天天说警惕国有资产流失，国有资产是怎么流失的？在一石厂我们看得清清楚楚。满满四仓库的产品，整整一个车间，都被他们卖掉了，才卖了八百万？骗鬼去吧！生产这些东西光原料就不止五千万！可利公司的账必须查，必须给工人一个交代！”
麦立先抢话道：“有一点你说对了。如果光卖原料还能兑点现，但你们把原料加工生产成了产品，就只能当垃圾堆在那里，一钱不值。改革开放这么长时间了，市场经济的概念你们就没有往脑子里装那么一点？”
一位工人站起来：“你说的市场经济我们不懂，我们也不想懂。我们只知道我们的厂子面临危机，我们的厂要被人拿走了，我们这些在这个厂工作了一辈子的工人不能没有这个厂！”
麦立先：“你别激动。你说错了，2000年，外贸集团从可利公司手中完整地收购了你们厂，原来意义上的一石厂就已经彻底不存在了。仅仅是因为你们目无法纪，不按合同办事，才顽固地、非法地占着川汇集团南岭分公司虹山开发工程的用地。”
崔市长脑子里一直像放电影那样回顾着这个厂的历史。可利公司退出后，这个厂基本处于全停产状态，中央财政拨款也停止了。要保证一石厂人的基本生活，市财政每年要拿出近一千万应付工资和医疗支出，对于不富有的旧城是一笔不小的负担！那些年，一石厂的人经常闹事。财政一旦拖欠，一石厂的人马上上街。刘云波来到南岭后，自己把一石厂介绍给刘省长，引来了外贸集团的投资。崔市长当时还是主管工业的副市长。只要有人来替他平分每年一千多万的负担，他简直就想给他们作揖叩头。一个烫手的山芋就这样被他扔出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