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强扭的瓜不会甜
三六和姓宋的书生在湖畔结识,书生是去温书的,三六是去练剑的。
第二次见面,书生遇到了山贼,三六于是路见不平,美人救……书生。
所有的开始,都很美好。
所有的结束……却未必都是一样美满。
有人写过,人生若只如初见……
如果人生只停在初见时,那么初见也许不会令人反复追思怀念。
三六和姓宋的书生在湖畔结识,书生是去温书的,三六是去练剑的。
第二次见面,书生遇到了山贼,三六于是路见不平,美人救书生。
外面的天又阴得厉害了,闷雷轰隆隆地滚过。
雨打在瓦上檐上,发出均匀的刷刷的声音。
三六和宋书生又遇见了第三次、第四次。
先是偶然,后来,一串偶然堆叠起了情,堆积出了爱。三六决心舍弃一身道行,只求一个人身,好能够与宋书生白头到老。
可是事情接下去的发展简直像是流行韩剧里的情节。花好月圆的前一刻,书生死了。
三六讲故事讲得干巴巴的,但是开头、发展、结局都讲得很清楚明白。
听着别人的事,伤的却是自己的心。
我端起面前摆的茶喝了一口,茶凉了,一种酸涩的味道,让人难以下咽。
我站起来走出厅去。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许是天气不好,所以心情也总是跟天气一样低沉。
身后有脚步声响,我回过头。
敖子恒轻声问,“怎么出来了?”
“屋里太闷了。”
他没有再追问,和我一起站在亭子里看雨。
“看你好像不太开心。”
“今天这事儿,谁开心得起来啊。”
“我听说你给洞府起名叫盘丝洞,可当真贴切之极。”
那是我抄袭来的呀,起这个名字的是位姓吴名承恩的先生,他笔下的白胖和尚唐僧在西游途中,曾经遇到蜘蛛妖,误陷盘丝洞。
盘丝洞,本来就是蜘蛛居住地方的一个统称。我懒得费心思去想,直接把那名字拿来就用。
“本想尽快告辞的,没想到又遇到这样的事。”我摇摇头,“唉,以前听说一些女鬼女妖多情的故事,还总觉得是杜撰,不过瞧着,倒也不全是瞎编的。”
“嗯,人有句话说,只羡鸳鸯不羡仙。连仙都不羡了,可见这****是有它的好处。”
“好什么啊,跟毒品一样,没道理,不公平,甚至不可理喻。只要上了瘾,有的苦头在后面等着。”
他问:“什么毒品?”
我愣了下,一边笑一边解释,“类似晋人服的五石散那种东西,当时吃着让人觉得舒畅快美,飘飘若仙。不过那是毒物,对身体极有害的。”然后我告诉他罂粟和鸦片大烟土,总结一句,“总之是害人的东西。”
他微笑说:“哪有你说的那般可怕?古往今来写情的美好词句也不少,无情无爱,无悲无喜,那是泥胎木塑,就算有千年、万年的日子,又过得有什么意思?”
亭子前头是个小小的池塘,池塘水面上的荷花被雨水打得七零八落,只剩了个光秃秃的秆在那里。
凤宜也从厅里出来了,他那身袍子即使是阴雨天看起来依旧光彩照人,鲜亮明艳。敖子恒问他:“你怎么也出来了?”
“里头气闷。”凤宜说,“各执一词相持不下,谁都觉得自己有理。我最不耐烦这样的事。”
“这亭子上风景尚佳,不如小酌几杯。”敖子恒笑着提议。
我转头看一眼厅里。嗯,三六是主场,三七虽然不太帮得上大忙,但总不会拆台。我们又离得近,从这里还能隐隐看到那边厅里的情景,他们还都坐在那儿没什么异动。
“行,我带着酒呢。”
我把随身带的猴儿酒和鼠儿酒掏了几瓶出来,“来,虽然不是什么陈酒佳酿,你们就来尝尝山野风味吧。”
离天黑还有好一阵子,那两位你一杯我一杯,把酒喝了不少。灰大毛在亭子外头的回廊处探头探脑,我招手让他过来,“你怎么来了?”
“那个锦鸡精醒过来了,我把百草蜜调了给她喝了,这会儿挺安静的,所以我让小绿先看着她,我过来跟师父和凤前辈禀报一声。”
“她现在情形如何?”
灰大毛说:“虽然不吭声,不过我瞧着不大对头……呆呆的跟失了魂似的。别说小绿觉得害怕,我看着她,都觉得心里怪不踏实的。”
“好吧,我这就过去。你先回去看着,小绿她肯定心里惧怕,不怎么敢接近锦鸡精的。”
“好。”
我转身回去,敖子恒和凤宜两个拿着竹筒铜钱在那里猜数,猜输的喝一杯。
“凤前辈,锦鸡精已经醒过来了,你要不要过去看看情形?”
“好。”
他们把杯中酒一饮而尽,理衣站了起来。我回头看了一眼,厅里桌旁的人还坐着,凤宜不耐烦地说:“不相干,有我们在此,那小老儿绝不敢放肆,你那姐妹绝没危险。”
这倒也是,我放下心事,跟他们一起去后院。
有凤宜和敖子恒在这里,的确什么事都不必担心。
凤宜进去向锦鸡精问话,我们在外屋坐着,灰大毛嬉皮笑脸和敖子恒套近乎,敖子恒脾气很好,有问必答。
看着灰大毛耍宝,学着刚才小绿胆战心惊看护锦鸡精的样子来取笑,我一边摇头,一边想着,谁说快乐难找,看看灰大毛,整一个乐天派。他从来不自寻烦恼,也不故作深沉,爱吃就吃,想睡就睡。他身上有一种野性的蓬勃的生命力。
老鼠的生命力的确顽强啊,无论什么样糟糕的境遇,老鼠都能迅速适应,活得好,还拼命繁殖后代。
凤宜没过多久便出来了,锦鸡精跟在他后面,两眼无神,表情茫然,脚下虚浮。
“她说什么了?那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凤宜摇头,“不得要领。她和鹿精晚上出了茶楼,她的牙板忘了拿又回去取,等回来时鹿精已经遭了毒手。她只看见一道黑影遁去,旁的也什么都讲不出来了。”
“那现在呢?”
“我让人送她回去,有族人照看总归好些。子恒,只怕我们要到京城去走一遭了。我猜想那杀了鹿精挖去心肝的黑手多半还在京城内逗留。”
他说得轻描淡写,我却一下子想起鹿精惨死时的情状,还有那刺鼻的腥味儿,诡异的寂静……冷不丁打个寒噤,摇头说:“你们要去自己去,我可绝对不去的。”
凤宜盯了我一眼又转开头,“本来也没有叫你同去,几年没见胆子倒小了,这样就把你吓着了。”
“是最近的怪事太多啊,天又总不放晴,想起来心里总是别扭。”
“不去就不去。”敖子恒说,“那你在庄里等我们回来,自己不要乱跑乱走。等这边的事一了,我还要去你的盘丝洞做客呢。”
他们两个走了,李国师和李扶风也走了。
我问三七,怎么这么轻易放走他们,三七说:“那个书生一点儿前生的事都不记得,三六说,只要他不去出家做道士就行,总会让他想起来从前的事。”
这样暂时缓一缓也好,双方各退一步,这事商量着办比捆着人成亲总要强。
天彻底黑下来,我弹弹手指,点亮纱罩里的灯芯。
梳妆台的铜镜里映出来我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