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沿着暗河走,地势渐高。
这里不大有人来,顶多是来打水的。暗河就是从这里流进来,穿过盘丝洞,又流向山下。我用有毒的丝将那个石洞半封住。这里的暗流很急,洞外的树叶有时候会被水流冲卷进来。这里可以闻到新鲜的草木芬芳和流水特有的那种微涩淡腥的味道。
可进入的缝隙已经封上。我潜到水下去,一手牢牢抓着河道突出的尖石,仔细检查了水面下的部分。水流冲得我不大能睁开眼,水面下幽暗昏沉,水流入的那道石缝很狭窄。我用以前和敖子恒学来的方法,在这里也设了一个简单的陷阱,也许起不到阻拦作用,但是示警是没问题。
我抓着石头上岸,然后甩甩身上的水。
“三八,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回过头看到三七,她扯着裙摆,站在一块突出的尖石上头,皱着眉头说:“这里也不收拾一下,这么暗又这么窄。”
“你什么时候来的?我一点儿没听见。”
“你下水的时候我来的。我问灰大毛你去哪儿了,他说你往这边来了。你这盘丝洞像个大迷宫一样,到处都是岔路和洞口,不知道路的在这里困个三年都出不去。”
其实我喜欢小的地方,窄窄的,光线也不要太亮,就像李柯曾经让我住过的荷包,很小,甚至活动不开腿脚,但是心里却觉得特别安全踏实。
忘了在哪儿看到一句话,说这样的性格消极避世,不敢面对现实,情愿将自己封闭起来孤独地生活。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如此,也许我只是怀念过去的那段时光。
“嗯,回去吧,我就是来这儿查看一下。”
“查看什么?我觉得你和凤宜似乎比我知道的东西要多,不能跟我说吗?”
“凤前辈可能知道得多,可我知道得却很少,就是……”我想起那个恶心的包在黑色壳里的虫子,决定还是不说出来让三七也跟着恶心,“你也知道他那个人是不会轻易服软吃亏的。在京城,还有一路上遇到的这几件事,让他很恼火。对了三七,你觉得那隐在暗处的魔头会是个什么样的妖魔呢?为什么又要一路跟着我们?从京城一直跟到了盘丝洞来?难道我们几个人里有他的仇家吗?”
“这个我猜不着,我的见识也不比你多啊。不过我琢磨着你我道行浅,岁数轻,大概不可能是找我们的。有可能是凤宜或是敖子恒的仇家吧?”
“那要是想报仇,为什么不直接找上他们呢?这么跟着有什么意思?而且净找不相关的人和妖来下手。”
“我猜,说不定是那魔头功力不够,借着那些挖去的心肝来施什么阴谋诡计,又或是别的什么缘故……”
这个话题太沉重,我们又说起三六和李书生来,猜测着不知道现在三六配成了轮回汤没有,李书生现在对她如何,那位老白胡子国师是不是又从中作梗了。这么一路谈谈说说地回到正厅,却看到凤宜躺靠在窗子下面的沙发上头,鞋子脱在一旁,一只手垫在头下面,正闭目养神,一副慵懒状。客厅里不算亮,窗外头的柔光照在他的身上,肌肤像白玉一样晶莹温润,比我的皮肤还好……他的相貌也比我美,睫毛也比我长,连头发都比我黑比我密……
这什么世道啊?真是雌雄不分阴阳颠倒。
我看一眼三七,自己很有眼色地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没有进厅,直接绕回廊小碎步跑了,把她一个人扔那儿。
虽然说我没本事帮三七牵线搭桥,但是这点眼色我有,明晃晃的电灯泡可万万做不得。
不过我还是觉得三七的希望不大啊。
我站在原地叹口气,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蛛丝编的袋子,半透明的,里面隐约可见。
那个黑色的圆卵似乎个儿又大了一些,凤宜那里也养着一只,我这里也有一只。
到底这里面的虫子最后会变成个什么样?凤宜说过,这东西别看小,却肯定是个魔物……
灰大毛迎面过来,看起来有些着急,我就怕有坏消息,结果他说:“师父,有客来了。”
“什么?”
这会儿哪有什么客?再说我又能有什么客啊?我认识的人不多,基本上还都已经来做客了,怎么还会有……
“到底是什么客人?”
灰大毛有些喘,大概是跑得很快,“是三六师叔来了!还没有进来,被拦在两道阵势之外。”
“快请她进来啊!”
“但是师父你说的,门都封过了。”
“蠢家伙,三六来了一定有要事,要不然她前些天不说同我们一起来,现在却一个招呼不打匆匆而至,先开了门让她进来,大不了开了这次之后再封一次啊!”
“好好,我这就去接应,还请师父你将门上的封咒打开才行。”
我到了洞门边,去了封,看灰大毛小心而快速地出去,一时有些呆。
我心里没有故友重逢的欢喜,却有些不安,不知道三六是遇着了什么事才会到我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