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竹园里,赵先生坐在竹制的太师椅上,看着书案上摆着的几张打字,面色有些沉。
云梓言站在一旁,不由有些疑惑,不一会儿赵先生抬起头来说:“你近几日写得字都有些飘忽,可是觉得累了?”
她的教学方式算不上严苛,但大户人家的小姐自小锦衣玉食的难免娇惯些,初学时兴奋不已,学不了几日就懈怠的并不鲜见,她是很看好云梓言的,不愿看到她也渐渐荒废了学业。
云梓言不知道赵先生的想法,只是摇了摇头说:“学生并未觉得累。”
她看了看案上的字不由着恼,定是昨晚边想那小丫鬟的事,边练字,这才无法集中精神,赵先生是个中高手,一看就知道她的字不扎实了。
赵先生没再说什么,翻开手头一本《大学》开始讲起。
云梓言看着赵先生一板一眼的模样,想到前世赵先生的结局,疑惑不已,赵先生这样刻板的人怎会做出那般惊世骇俗的事?
前世赵先生出名是在她嫁给承逸伯之后,从与她交好的夫人口中得知的,好似是赵先生与她投奔的那户亲戚家的侄儿有些不清不楚,被那侄儿的母亲得知后闹得人尽皆知,赵先生却在此时带着侄儿远走高飞了。
当时这件事成了大户人家茶余饭后的谈资,人人对先生的品格也格外重视起来。
前世她不曾见过赵先生,重生后接触的这些日子却深深觉得赵先生是不会做出这种事的,赵先生教了许多学生,家底丰厚,那侄儿多半是见财起意吧。也不知前世赵先生最后是如何了。
倚竹园周围没有其他主子的院子,所以平日里十分清净,这会儿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便听得格外清楚。
她站起来从轩窗看向外面,便看见菊年正与人说着什么,那人掩在月亮门后,只露出一片深蓝色的衣角。
菊年不经意的回头看见云梓言便要来禀报,却被她对面的人抢了个先,阔步走了进来。
来人身穿一身深蓝色的斓衫,手中描金的玉骨折扇不停的在身前扇动着,腰间的玉佩和香包随着丁零作响。
她皱了皱眉,朱飞扬怎么来了?
朱飞扬自然看见站在轩窗里的云梓言,弯唇一笑,朗声说:“表妹你的丫头太不懂事,你也该管管。”
菊年快步走到云梓言面前气愤道:“奴婢不懂事,表少爷也不懂事吗,小姐听课时是不允许旁人打扰的!”
表少爷不曾被下人这般顶撞过,一双兴味的眼睛从上到下的打量着菊年,邪邪一笑,说道:“本少爷丫鬟见了不少,这种浑身带刺儿的丫鬟还是头一回呢,不如表妹割爱送给我可好?”
云梓言心里一咯噔,将吓着的菊年掩到身后,笑道:“表哥想要什么人没有,我这丫鬟不懂事手脚又粗笨,若不是我不嫌弃早打发到洗衣房去了,表哥若是想要从咱们云府要丫鬟也不难,表妹这就去寿康院禀明伯祖母给您挑几个水灵儿的可好?”
走一趟姑祖母家还挑了几个丫鬟回去,虽然以他的身份没人敢说什么,可到底不太好听。
朱飞扬听了眉头一挑,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生气时的标志,云梓言不知道这些,但看朱飞扬的表情也知道不妙。
没想到朱飞扬哈哈一笑,身前的折扇扇了膳笑道:“你这丫头真是有意思,我说这丫鬟怎的如此大胆呢,原来是有你这样有意思的主子。”
云梓言恨不得立刻转身离去,却不敢得罪眼前这小霸王,面色不改的笑道:“多谢表哥夸奖,先生还在里面等着,若表哥无事就请自便吧。”说完带着菊年进了倚竹园正房。
朱飞扬笑嘻嘻的跟上来,“既然无事来听先生讲课也是好的。”
云梓言见赵先生只是抬了抬眼睛,便没说什么。她本以为一下午的课是听不成了,谁知朱飞扬并未打扰她,而是坐在凳子上听得津津有味,见她看他,玉树临风的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一个时辰之后,外面又传来一阵喧哗,原来是朱飞扬身边的小厮遍寻他不着,正带着人到处找呢。
云飞扬听了不耐的冷哼一声,“这些人当爷是小孩不成!”
不一会儿那小厮便带人进了倚竹园,见到朱飞扬才松了口气,引的朱飞扬用折扇敲了他的脑袋,“没看见表妹正在进学吗?也敢乱闯进来!”
云梓言一阵无语,难道他不是不请自来的吗?
赵先生见此也不好再继续下去,与云梓言说了一声便离开了,云梓言也不愿再留在这儿,简单行了一礼便带着菊年走了。
剩下朱飞扬摇了摇扇子说:“这小丫头片子挺有意思。”
回院子后,晴蓝悄悄的凑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云梓言听了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看来这人太闲了总会闹出些事来。
晴蓝疑惑道:“小姐不管吗?”
云梓言说:“她要唤侄女进府,旁人怎么管得了,任她去就是。”
晴蓝点点头,云梓言又问道:“那**妮的丫鬟可靠吗?”
晴蓝嗯了一声,说:“那丫鬟年纪不大,难得挺沉稳的,每次来见我都小心翼翼的。”
“嗯,从我库里包十两银子,下次传消息时给她。”
她现在手里没有多少银子,十两银子也着实不多,但对一个小丫鬟来说可是两年的工钱了。
春妮是专门伺候刘妈妈的小丫鬟,今年不过十二岁,刘妈妈本就是个不好相与的,在梅老夫人哪里受了气便回房里收拾春妮,云梓言是在倚竹园的竹林里偶然碰上的,当时春妮被妈妈打了一顿手板,正躲在竹林里偷偷的哭呢。
这样的小丫鬟,云梓言没费多大功夫便收为己用了,也算意外之喜,她正愁着怎么往梅老夫人眼底下塞人呢。
自从她知道,梅老夫人使的那些个龌龊手段都是刘妈妈出的主意时,便想着怎么收拾这恶婆子,只等时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