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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阴影降临之日

翌日清晨,天光微明,大葵帝国帝都寒玄城外三十里处。

这里有一条平坦的大路,这条平坦大路,通往一座城,这座城名叫华锦城。

全天下没有人不知道这座城,没有人不想来这座城一掷千金、或是一夜风流,因为这里有天下最好的酒,最美丽的女人,最好的赌坊,这里你所需要的醉死梦生他们都可以满足你,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实现不了的。

城如其名,繁华锦簇,歌舞升平,纸醉金迷,是大葵帝国最繁华的七座城池之一,位列第四。

有人希望这极乐之城,可以永世长存,有人希望这罪恶之城,一夜灰飞烟灭。

这座城,常年人口维持在八十万,乃是天野大陆贵族豪绅聚集寻欢之地,他们每年为帝都贡献无数金银,而这里也实现了他们醉生梦死的梦想。

这座城,似乎永远都将在帝都的庇护之下屹立不倒,继续为世人编织如梦似幻的人间极乐。

但……那只是天下人的一厢情愿。

如今,这条马车络绎不绝的康庄大道,通往的不再是那座梦幻之城,它已经到此戛然而止,断去所有的去路。

因为这大道的尽头,唯有……一座深渊。

而且,这座深渊之大,恰好就跟华锦城的占地面积一样大。其深不可测,就像是通往地狱的入口,浓黑如夜,就算此刻已经渐渐攀升、光华万丈的太阳亦无法透过这令人不安的黑暗。

此时,深渊已为帝国的军队设下路障所隔绝,不允许任何闲杂人等进入围观。

大道尽头,深渊边缘,有一身着华贵皇族服侍的年轻男子俯身凝望深渊,刚毅的脸庞,锐利的双眼,现在却蒙上了一层莫名的冰霜和疑惑。

他的背后,并排站着数十人,皆全副武装,整装待发,显然都是极其精锐的军人,随时听候他的调遣。

男子名叫寒极天,大葵皇朝二皇子,时年二十岁,文韬武略内外兼修,战功显赫,深受皇帝宠爱,已然是太子之位的不二人选。

十一岁即加入军队历练,至今已有九年的戎马生涯,历经腥风血雨,尸山血海,这位皇子早已锻炼得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惊。

这时,一阵毛骨悚然却袭上心来,寒极天别开了视线,不再凝望深渊。

他突然想起一句古老的谚语。

——当你凝望深渊之时,深渊也在望着你。

下面,不可透视的黑暗之中,似乎有什么在朝上仰望,仰望……上面的一切活物……和光华万丈的晴空。

此时,一个千夫长模样的军人急切地来到寒极天跟前,单膝下跪。

“报告二皇子,下去探查的人……再次失踪。”千夫长费了好大的劲才说出最后四个字,浑身冷汗淋漓,生怕二皇子责怪他办事不力。

他的手下已经有三百人下至深渊探查,却都不知所踪,只剩下一条空荡荡的绳子悬挂在崖壁上。不由得让深渊上方守住绳子的人,茫然不知所措,惊惧异常。

寒极天没有理会这位千夫长,这个结局他早已预料到。从他来到深渊,已经过去两个时辰,这两个时辰里,他做了很多事情,却一一以挫败告终。连秘术师都无法将这奇异的黑暗照亮,人就算下去也无济于事。

到底是什么力量能够在一夜之间将一座城池化为深渊?而且……没有任何征兆,如此突然。

寒极天在黎明将至之时就得到消息,开始他以为是谁居然敢开这种玩笑,毕竟这是天子脚下,就算敌国想要进犯也要越过大葵皇朝辽阔的疆域,历经一个多月马不停蹄方能抵达三城之遥的天墉要塞。而那里,有大葵皇朝最精锐的军队,最强劲的高手,以及……大葵皇朝引以为傲的神秘暗杀家族。

而华锦城,虽处于要塞之内,仍有三名具象巅峰的高手坐镇,而巅峰境界之下尚有数十名具象武者,更有一名秘术师,他们的战力足以摧毁三座普通的城池。

现在,你却告诉我,那座由皇城庇护,固若金汤的城池……居然凭空消失了,就在天子脚下!

开始,寒极天确实无法相信这种事。而,现在,亲眼所见,他不得不信。

这个世界,远比他此前所经历的人生,还有更多的黑暗存在。

“二殿下,依臣下的之见,还是先行设下结界,封锁深渊,之后再做探究。”

一位身着青色长袍书生气质的官员,缓步走过来,打断陷入沉思的寒极天。

寒极天望了这位跟他年纪差不多的年轻官员,轻叹一声。

“这事,就交给你了。一有什么消息,立即向我报告,不得延误。”

“遵命。”

书生官员领命,却并未退下着手处理。事实上,他今天一大早才赶回京城,他知道皇子殿下一定还有问题问他。

果然……

寒极天低声问道:“找到他了么?”

“属下无能,只能查到他似乎前往了曲罗国。”

“曲罗国?”

“是的。据最后见到他的人说,他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浪人。”

寒极天有些诧异,但并未表露出来。

“好了,你去办该办的事吧。”

“是。”

书生官员抱拳行礼,之后便开始调遣人马,准备布置结界。

而寒极天沉默了许久,不知道到底是在思考深渊,还是那个人。

最后寒极天遥望帝都的方向,瞳孔微缩,锋芒毕露,握剑的手,开开合合。

——这世上,竟有这等力量存在,生杀予夺,不过一念之间,这座帝都何其不堪一击!若是能够得到这股力量,击败你,不过是举手之间……

蓦地,一股莫名的狂热从寒极天内心燃起。

与此同时,深渊的深处,似有什么发出了阴邪的低笑。

……

……

只是,那一夜,天野大陆毁灭掉的城池,不仅仅只是白云城和华锦城。

还有五座城市同样遭受毁灭的命运,相比之下,白云城只是一座名不经传的小城市。

其中,泽世王朝,唯一能与大葵皇朝抗衡的大国,有二座城市遭受到了诡异至极的屠城。

乱世年代,屠城虽骇人听闻,却是时有发生的事情。

但,发生在这二座城市的情况却不仅仅是骇人听闻。

首先,都没有任何入侵迹象,而且这二座城市都身处内陆,敌国想要入侵,都不得不跨过道道坚固要塞,方能兵临城下。

其中,一座城,名为南垂城,乃是泽世王朝连接南北的商贸之城。

这座城的屠杀,极其安静,安静到何种地步?

——所有人都是在睡梦中死去,且皆是一刀毙命,甚至家畜也不例外。

城外没有任何迹象显示了入侵,跟往常没有任何分别。但城内却有许许多多诡异的脚印,就像一支幽冥大军突然降临,席卷全城,将所有的人杀死,然后又突然消失。这般无声无息,一座曾经热闹非凡的商贸城市,就变成死寂之城。

但比之另一座城市,或许他们还算幸运。

那座城市,名为常越城,位于泽世王朝东部,一座常年人口在三十万以上的城市。

同样是屠杀,但屠杀不一定来自外部,自相残杀若是发展到一定规模,与屠杀何异,甚至比之更加惨绝人寰……

是的,这座城市里面所有人,都是自相残杀而死!

其惨绝人寰,就是人间地狱四个字也无法形容,无论年轻力壮,还是老幼妇孺,无不竭尽所能、无所不用其极地将身边的人置于死地。

后来临近的城市,派出六千名将士前往为死去的人安葬,但最后因为场面太过残酷,他们选择了付之一炬,以一场烈火将这人间惨剧从世间抹去。但这六千名将士,后来有一半的人都无法再拿起刀剑,常越城的一切成为他们的噩梦,有的人甚至就此发疯。

泽世王朝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灾劫,起初亦是措手不及,全国因此陷入长达三年的阴影,各方势力更是借此机会揭竿而起,差点动摇了王朝的统治,最后是隐藏在幕后的墨门军力挽狂澜,将王朝带回毁灭发生之前的轨迹上。

……

……

最后三座城,有二座位于二个小国。

北烨国,流火城,人口二十万,为该国仅次首都的第二大城市,掌握着该国的经济命脉,如今,那里只是一片焦土。一片黑色的焦土。是的,这座城市毁于一场神秘的大火。

据临近城镇见到这场大火的人描述,他们只看见了巨大的炎魔突然从城市中央立起,然后整座城市就陷入了火海,不消一时半刻,这座城市就只剩下一片黑色的焦土,并在往后漫长岁月里再也无法萌发任何生命。

离琉国,青水城。这是一个海国,所以青水城实则是一个有普通城市一般大小的岛屿,同时也是天野大陆的最大的贸易城市之一,常年人口维持在二十二万,但其中有三分之一是外国人士。

然而,一夜之间,这座热闹非凡,海域波澜壮阔的岛城却化为了巨大的蓝色冰山。

这一日的清晨,临近小岛屿的渔民面对突如其来的巨大冰山,无法理解,内心却充满敬畏,他们不敢靠近那座冰山,即使很清楚那座冰山就是他们熟悉的青水城。

后来,一只不知所谓的海鸥轻轻落在了这座冰山之上,海鸥还刚刚与冰山接触,整座冰山瞬息之间土崩瓦解,化为齑粉状的冰晶散入大海。

而这些冰晶很大一部分是人的血肉,随着融化到了大海之中,离琉国的海域因此一片血红,血海长达三个月,才给海流冲刷干净。但该城所在的海域,至此成为了不详之地。

……

……

最后一城,名为白塔城,因为这座城市的中央,有一座白色巨塔高耸入云,蔚为壮观,故以白塔名之。

这座塔,传说在洪荒时代就已经存在,古人将其建造地高耸入云,是为了连接一座天空之城,但历史的真相早已无迹可寻,但有一点却是时所公认的,这里,是天野大陆文明的起源之地。

同时,白塔城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它独立存在于大葵帝国和泽世王朝的交界处,它拥有独一无二的身份,这里是学者之城。一座掌握和传承了天野大陆数千年来一切知识的伟大城市,就算大葵帝国那位桀骜不驯的先帝亲自来此,都必须对这座白塔表示他的谦卑。

这是一座俨然能够一直存在到世界末日的城市。

然而就在这里,黑月塔留下了他们唯一的讯息。

白塔高耸入云,临近的村庄在晴朗的日子里,只要抬头,就能远远看到那洁白如雪的身影,像是一位女神在默默守护着天野大陆。

这一日的清晨,却异常的压抑和不同寻常。村民们刚刚打开门,却嗅到了不详的气息,天地之间充斥着浓郁的血腥气。

村民追寻着血腥味的来源,却震惊地发现,远处那座白塔竟不复存在……

不,不是不存在,而是被另一座巨塔所取代……

——一座红得发黑的妖异巨塔。浓郁血腥气正是从那座巨塔飘荡过来。

妖异的黑红巨塔下,密密麻麻堆积着一层又一层的尸体。这些环绕着巨塔的尸体皆遍体鳞伤,血流如注,而白塔正是吸收了这源源不断的鲜血,方将自己染红。

一群羽翼浓黑如夜的黑鸦,啄食尸体,啜饮鲜血,宛如正在举行一场盛大的狂欢,一场血肉的盛宴。

而这座诡异的暗红白塔,更像是一位面目狰狞的远古魔神,正在主持一场召唤群魔的血之祭礼。

这座妖异的巨塔之上,还有三个字,三个漆黑如夜的大字。

——黑月塔!

至此,黑月塔向整个天野大陆投下了它那宛如命运般不可抗拒的无边黑暗。

但此后,黑月塔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可以说,它只是突然出现毁掉了七座城市,然后就消失了踪迹。对他们所作所为,不作任何表示。而这股生杀予夺神秘力量,在世人眼里,似乎之于他们,不过只是举手投足之间罢了。

其实,他们只是在等待,等待一个孩子的成长。

而那个孩子,此时还尚在白云城的废墟之中,无助地寻找着那双眼灿若繁星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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