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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当我醒来的时候,睁开眼睛发现还是看不见,我慢慢坐了起来,觉得头脑十分昏沉。

这时我听到斯特的声音,他说,“张野,你醒啦”?

我伸手向前方摸索,说道,“我在哪儿”?

斯特说,“漂流者二号里面,我们还在飞行”。

我说,“你是斯特”?

斯特说,“是啊,我是斯特”,然后他走到我面前,给我戴上光明仪器,说,“看看,我是斯特,你不会连我都不认识了吧”?

我的眼前重现光明,有些模糊,我说,“斯特,你怎么变成了我的样子”?

斯特说,“噢,我给忘了,你看到的东西是从我的视野里传过去的,我给贝贝戴上,你就能看到我了”,我听着他叫贝贝,然后我的眼前就出现了斯特的面貌。我说,“你真的是斯特”?

斯特瞪大眼睛说,“天哪,你该不会真的不认识我了吧,你再好好看看,天下间除了我可没人拥有这么一张英俊的脸了”。

我说,“对,你是斯特,我认得你”。然后斯特笑了,他说,“吓死我了”。

我问他,“斯特,我一直都待在飞行器里面吗”?

他说,“当然了,你一直跟我和阿丹在一起,哦,还有贝贝,我们都在漂流者二号里面,你从离开高原后就开始睡觉了”。

我说,“我一直都在睡觉?我睡了多久”?

斯特说,“从昨天下午一直睡到现在,一天一夜,我刚刚还在和阿丹商量要不要叫醒你呢”。

我自言自语道,“难道我是在做梦吗,可是为什么一切又那么的真实”?我想起飞行器被黑云包裹的场景,我说,“我们不是飞到了云雾里面,被黑云卷进去了吗”?

斯特说,“你就是在那个时候睡着的,不过我们没有被云雾卷进去,阿丹驾驶着飞行器穿了过去”。

这时从驾驶舱传来阿丹的声音,“张野,你没事吧”。

我说,“我没事,只是睡太久了,对了,我们现在到哪儿了”?

阿丹说,“今天早上我们飞过了平原,现在位于太平洋边缘”。

我到现在才反应过来,我还在2208年,这一切只不过是我的一个梦,一个就像我亲身经历的梦境。5130年的一切仿佛还历历在目,珂莉儿的笑脸,里蓝坚毅的眼神都在我脑海中浮现。我也没有死,这一觉,睡得我身心疲惫,我又重新躺了下去,并且希望自己能再次睡着,重新回到未来的世界,但我却毫无睡意。从前我也常会做梦,梦里的世界光怪陆离,但没有一次显得是那么的真实,我的记忆还是那么的清晰,我甚至觉得这一切曾真实的发生过。

斯特回到驾驶舱中去了,我抱起贝贝,来到玻璃窗前,通过贝贝的视线看外面的世界,我们正飞在半空中,不是很高,偶尔几片云朵与飞行器擦肩而过。在飞行器的前方,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我们很快就要到达太平洋了。我打开了窗户,想让风将我吹得清醒一些,却越吹越觉得有些恍惚。我又躺回了机舱里,摘下光明仪器,黑暗又将我笼罩起来,我突然觉得一切都是索然无味,不再期待接下来的旅程会遇见些什么,也不在乎自己会去往何处。

不久,漂流者二号里面又响起了广播声,又是太空广播,银河一号,反反复复的播报新的飞船升上太空,旧的飞船被取代,或者又有一批机器人飞向了太空。我问斯特,“为什么这广播只播放银河一号的信息”?

斯特说,“因为银河一号是太空广播,阿丹设定了只接受来自太空的播报”。

我说,“原来是这样”。

在我们飞往太平洋的途中,我几乎已经能闻到海水的味道。此时是夏末,阳光,沙滩,海岸,或许能带给我享受假期一样的感觉。

阿丹说,“到太平洋后,我们会在海上漂流”。

我说,“漂流者二号能下海”?

他说,“是的,但在海上行进速度要比空中慢很多”。

我说,“它能潜水吗”?

阿丹说,“也可以,不过只能潜很短的一段时间,时间长了排水系统无法承受”。

我说,“阿丹,你真是个天才,能将飞行器改造成这个样子”。

阿丹说,“我只是参与飞行器的制造,真正设计漂流者二号的是我一个朋友,他才是个真正的天才”。

我说,“你的那个朋友在哪儿,他为什么没有和你一起飞行”?

阿丹说,“他在旅途中等着我们”。我通过贝贝看着阿丹,他好像有些难过,目光聚集在一个地方,像是在回忆往事。

夜晚的时候我们总算到了太平洋,阿丹说天黑看不清楚,到第二天天亮的时候再驾驶着漂流者二号入海。我们将飞行器降落在了沙滩上,然后跳下飞行器,凉爽的海风迎面吹来,带着一些湿湿,咸咸的味道。可我还是觉得这空气无比清新,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毕竟我在沉睡的那一天一夜中整日生活在战争里,到处都是杀戮和血腥的气味儿。现在战争已经离我远去,我也不再是机器人2917,我变回了张野,只是我心里会想念珂莉儿和里蓝。

阿丹和斯特从飞行器上搬来了食物和啤酒,我们打算一醉方休,以庆祝我们已经飞行了三千万公里,并希望我们在接下来的飞行中好运连连。他们很开心,在沙滩上奔跑,跳舞,我从未见他们如此兴奋,就好像他们在监狱中被囚禁了好多年终于刑满释放一样。那天晚上,我们躺在沙滩上睡了一夜。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我被阿丹叫醒,然后他又叫醒了斯特。他说,“快起来吧,凭你们的睡姿判断,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从海上漂过来的尸体”。

我说,“阿丹,现在几点”?

阿丹说,“快日出了”。

斯特说,“日出?好啊,我最喜欢看海上的日出了,张野,你知道吗?太阳在海上升起时特别漂亮,连海水都被染成了金黄色”。

我说,“真壮观啊,我今天一定要好好欣赏欣赏”。

阿丹说,“真羡慕你们两个的童真啊,你们好好看看,太平洋在我们西边的方向”。

斯特说,“那又怎么了”?

我说,“不管在哪个方向,都无法扰乱我们看日出的心情”。

阿丹说,“噢,我的天,你们难道不知道太阳是从你们身后的东边升起来的吗”?

我和贝贝带上光明仪器并把它的脸扭向后方,发现身后是一片热带荆棘林,而在更远的地方,已经有些微微的光亮,看来阿丹没有说假话,太阳真******从东边升起来了。斯特说,“没关系,我们可以看海上日落,那场面也很壮观”。

我说,“太阳落下去应该是很悲壮才对

斯特说,“那就把日落当成日出来看待,反正都差不多”。

阿丹发动了漂流者二号,我和斯特回到机舱。阿丹说,“为了日落,出发”。飞行器缓缓升空,离开了沙滩,此时太阳已经完全升空,在我们身后发光照耀,金黄色的阳光泼在飞行器上,好像我们是从外太空飞来一样,不过我多少觉得有一些悲壮。飞行到一片平静的海域时,阿丹说要在这个地方下海,他花了几分钟重新检查了飞行器上的设备和排水系统,然后我们随着漂流者二号慢慢下降,最后停留在海面。

在海上的感觉完全不同于天空,也不同于陆地。飞行器虽有了支撑,但它却是漂浮着的,随波浪不断摇摆,让人觉得更加无所依靠。值得庆幸的是,我不晕船,否则这次漂流之行将变得无比痛苦。漂流者二号稳定之后,晃动变得不明显,阿丹随机启动了它,

在大海中,我发现太平洋是那么的宽阔,我们是那么的渺小。刚开始时,我们还能看到渔船还有陆地,后来,周围的一切都消失的无影无踪,连小岛都看不见了,除了深蓝色的海水,就剩下蓝色的天空。

在小岛上的人,总是渴望陆地,在海里的人,总是渴望小岛。

下午时分,阿丹说我们已经行驶了两百公里,斯特说,“才两百公里,这也太慢了”。

阿丹说,“海上不同于空中,两百公里已经算是很快了”。

我说,“我们还要漂流多久”?

阿丹说,“一切顺利的话,大概还要两个月”。

斯特说,“天呐,两个月,这得漂多远”?

阿丹说,“我们要横跨整个太平洋,太平洋的宽度,你应该知道,在一些地方,我们还要绕行,不过这对你来说也有好处”。

斯特说,“什么好处”?

阿丹说,“你可以在海上看两个月的日落”。

可是斯特只看了第一天黄昏时的日落,第二天的时候突然下起了雨,糟糕的是还刮起了风。漂流者二号在茫茫大海里摇摇晃晃,它已经失去了前进的方向,推动系统失去了作用,我们只能任凭风雨带着我们漫无目的的摆动,身不由己的漂流。大雨持续了很久,我们在机舱里上下翻滚,难受至极,最后不得不带着安全带,将自己固定在一个地方。

斯特说,“丹,你快想想办法,这风浪太吓人了”。

阿丹说,“我们可以下潜一会儿,但不能潜太久”。

斯特说,“还在等什么,赶紧潜吧”。

漂流者二号渐渐往下沉,还没完全沉下去就被风浪席卷了起来,阿丹又尝试了两次,结果都一样,根本潜不下去。风浪实在太大了,每一次都将飞行器整个吞没。最终,我们完全放弃了抵抗,一副听天由命的姿态在海上沉浮。

两个小时后,大风停了,雨也停了下来,海面上又恢复了平静,只是天空还有些暗淡。我们解开安全带,马上就倒在了机舱里,在这两个小时的时间里,我不记得自己呕吐了多少次,总之我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吐了。我虽然看不见,但我知道阿丹和斯特的情况也不会比我好,因为呕吐声一直没有停止过。

斯特说,“这太痛苦了,我的眼睛现在还在转圈圈”。

阿丹说,“真是倒霉,漂流的第二天就遇到暴风雨,而且还是狂风暴雨”。

斯特说,“张野,你怎么样”?

我说,“还好,我还活着,只是全身都没有力气了”。我找到贝贝,给它带上光明仪器,自己也带上。我发现贝贝的视野也是在旋转的,它倒在我怀里有气无力的样子,整个机舱里凌乱不堪。

我看到阿丹晃晃悠悠的走到了驾驶区,我说,“阿丹,我们现在在哪里”?

随后阿丹说,“上帝啊,我真的不愿告诉你们这个坏消息,风浪又把我们送了回来,现在我们距离出发的沙滩剩余十公里”。

斯特大喊一声,“什么”?然后他就倒了下去。

没想到我们之前的路程都白走了,现在又回到了出发的地方。阿丹重新启动了推动器,并设定了方向,漂流者二号又重新行驶。我只想好好睡一觉,不管飞行器漂向哪儿,那都是醒来之后的事情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期间我醒来了一次,感觉头不再那么眩晕了,机舱内很安静,我猜想阿丹和斯特也在睡觉。飞行器在海平面上轻轻摆动,我感觉自己就像是睡在一个摇篮里,很快我又睡着了。

我做了一个梦,梦中我在一条看不见尽头的大路上行走,怀里还抱着贝贝。在途中我遇见了许多人,有我的未婚妻,我的父母,还有怪哥哥以及我的一些朋友,我跟他们说话,他们都不理我,只是在人群里我听到有人说,“接着走下去吧”。于是我又向前走,最后走累了我就停了下来,没有想到我却看到了珂莉儿和里蓝。里蓝对我说,“2917,你的路还没走完呢,战争也没有停止,拿起你的武器,投入到新的战争中去吧”,说完它扔给我一杆枪,那杆枪和我之前在梦里遇见的一模一样,枪托上还刻着2917。

我放下贝贝,抱着那杆枪站了起来,珂莉儿说,“张野,不管你走到哪儿,我们都是你生命的一部分”。然后她和里蓝都消失了,我回头看去,在我身后的那些人也都消失不见了。我向着前方跑去,没有再看见他们。当我醒来的时候,摸了摸在我怀里的东西,那杆枪已经变回了贝贝,我松了口气。

我睡着的时候经常会做梦,梦里面去到很多地方,即使梦境再长,醒来时我都还躺在自己的床上。现在,我躺在飞行器里,在海里漂着。周围还是很安静,我想阿丹和斯特还没有醒来,或者和我一样中途曾醒来,但发现其他人还在睡着,于是就接着睡了下去。在我梦里出现的那些人有些我已经记不清他们的名字,我长那么大,认识了那么多的人,可以陪伴在我身边的却没有一个。在我失去光明无法看见的这段日子里,让我最觉得温暖的是阿丹和斯特,他们给了我希望。

从小到大我的经历告诉我,除了自己的亲身父母之外,是没有人在乎你的痛苦的,但现在我已经不这么认为了。人总不能活在过去,我们一直都在不断地走进未来,从没有停止过。我们一直不停的走,你总得找点什么去支撑你,斯特说,“你的梦想有多远,你就能走多远”,但是他还说,“当你实现了你的梦想,你的路也就走到尽头了,所以,人活着总要有信仰,信仰永远不会被毁灭”。他的这句话和里蓝说的一模一样,“信仰永不毁灭”。

我不想再继续躺下去了,这样我反而觉得很不舒服,我摸索着站了起来,找到光明仪器,给贝贝戴上。机舱已经被清理过了,看来他们中途醒来过,阿丹和斯特还在睡着。我走到窗户前,外面已经有了阳光,天空被风浪吹得没有一丝云彩,蓝的让人陶醉,海水也很碧蓝清澈,鱼儿不停的在海面上跳跃翻腾。

我叫醒了阿丹和斯特,他们睁开朦胧的睡眼,向我走来。我说,“你们看,天晴了”。

斯特揉了揉眼睛,惊叹道,“哇,太美了,丹,你快看外面”。

阿丹说,“好蓝的天啊”。然后阿丹走向驾驶区域,按下了一个按钮,在我们头顶上方的驾驶舱壁打开了,他说,“我们到上面去吧”。

我说,“没想到漂流者二号还有这样的功能,现在我感觉它就像一艘豪华机器游轮”。

我们三个坐在飞行器最上面,在我怀里还有贝贝,我们吹着温暖的海风,呼吸着清新的空气。过往经历的一切阴霾都一扫而空,包括刚刚才经历过的风浪。斯特说,“此时此刻,我感觉到在我的生命中只有自由,如果漂流没有终点,我宁愿一直这样漂流下去”。

我说,“我也是,我觉得我的心从没有这么轻松过,我感觉自己已经完全融入到了这片蓝色中”。

阿丹说,“风雨过后果然有彩虹,你们看”,我们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天边果然悬挂着一条彩虹。有几只海鸟从我们头顶飞过,它们向下俯冲,点过水面,再向上飞起时嘴中衔着沙丁鱼。

斯特说,“好家伙,真厉害”。

阿丹惊呼道,“太好了”。

斯特说,“人家抓条鱼你那么开心干吗,又不是抓给你吃的”?

阿丹说,“亲爱的斯特,你要知道这里是太平洋,只有居住在海岛上的鸟儿会飞到这里”。

斯特说,“那又怎样”?

阿丹说,“笨蛋,它能在这里觅食,说明这附近就有岛屿啊”。

斯特说,“对啊,这么说我们可以着陆了”。

我说,“是着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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