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明月,撒下离离草原,银辉斒斓。
狼堡一处,一人抚剑提元,划破指间。
“噗嗤…”
念娪震鸣,水光映空。
单易凡盘膝而坐,甩出指尖血珠串联。
“聚血为精,引玄水化质,以吾之心血,感召天地元灵。”
单易凡口中念念有词,摆动食指,引出指尖血芒渐浓:“滴水石穿,一式留痕…破…”
“嗡…”
空寂的夜,空寂的暗,空寂一人,在空寂的时间,备受抽丝拔血之痛,咬牙催化心而不空的念。
“凌娪…我绝对不会放弃,不会认输。以前的痛,我不要再领悟,如今的伤,我要他们加倍偿还…喝…滴水石穿,一式留痕…”
“唰…”
昏暗光线下,单易凡面前的红芒,发出低沉鸣响,一串血珠,汇聚成一条血链,书写着一个‘破’字形态。
前番尝受的抽血之痛,此刻,再度袭来,令单易凡再次感受到无以形容的折磨。
“我…我不会放弃,玄水之精啊,为我引路,吾以心头精血,书写未知前途,滴水石穿,一式留痕…”
“哗…”
红芒中,耳畔响起海潮翻涌的声响。
随着单易凡境界与实力的提升,再度催发功体,修习南冕玄水真言诀第二谶,‘破’。
极字入门,以柔困为道。
破字迈槛,激发一式惊鸿绝诀。
玄水真言诀,字字真理,变化万千。
如今感受到力量的强大,令单易凡沉溺其中,当机立断,乘胜再踏更高的阶梯。
“嗡嗡…”
一笔,一划,一圈,一点,依旧以血头精血灌注。
此一刻,虽不是第一次尝受这种折磨,但抽心拔髓的痛楚,依旧令单易凡痛苦难当。
“啊…镜花水月,似幻似真…囚…”
“唰…”
血魄‘破’字凝成,未来得及喘息,单易凡拼命高喝,再度提元撞心,强挤心血。
“修习水功之人,没人敢像你这般嚯命,要知道,随着实力的进步,你需要鲜血温功的数量足矣对你造成致命重击。具我所知,南冕的玄水真言决,乃是万海之精,属水中真正的贵冕,你可不要为了拼命,到最后,把自己都给陪进去了。”
耳边浮现白幕云姗的忠告,强行催功的单易凡纵然痛苦难当,亦不皱一丝眉头:“追求极致本就存在风险,玩火自焚的结果虽然可怕,但若连冒险的勇气都没有,何谈踏足于苍穹高巅,俯视天下…镜花水月,似幻似真…囚…喝啊…”
险险险。
富贵险中求,强从险中取。
单易凡齿牙咧嘴,面目狰狞,陷入一副浑然忘我的险境。
血,丝丝相连,源源不断。
血,凝化囚笼,如钢壁铁墙。
玄水真言诀以‘极’字入门,以一化万,志以驱柔为力,令对手陷入自我困局。
而这第三谶‘囚’字,则是极致相反,以决强一面,化阳刚之力,悍然巨抗。
汗,随着难以忍受的痛,如雨临身。
念,随着心中的爱,不退半寸防线。
此刻,头脑渐昏的单易凡掌挥如影,力求在神智清醒之际,完成这极致的冒险。
“我不能倒,不能倒,凌娪,凌娪…”
渐渐呼唤,渐渐无力,朦胧中,心中那道白莲圣影,浮现在面前虚幻的红芒,朝着自己微笑,似不曾离开。
“易凡,我对你从来都不曾失望,即便天空海阔,在凌娪心里,你才是我的整个世界。森林虽大,我却独爱你这一枝铁檀…易凡,我的爱啊,轩辕凌娪不会让你一直痛苦下去…”
温柔虽如丝,但此刻,单易凡浑身无力,指血如柱,渐渐感受不到生存的温暖。
意识朦胧,意识虚幻,此时,他已分不清面前是人间,还是黄泉。
突然。
“莺莺…”一滴泪痕在单易凡眼角越发清晰。
泪滴显形,印在脸上挥绕不去。
“哗…”
水柔,水流,水倒影。
一股涵纳原始精灵最为精粹之力的水光,从单易凡眼角那颗擦之不去的泪滴中,勃发浩瀚海力。
“哗…”
泪滴一闪又一闪,源源不断的浩荡之力,随着每一次的闪动,从单易凡的皮肤下,涌入经脉,直流心田,滋补着那颗因失血过多而枯竭的心。
化成一条血线的血精,霎时,因后力的强涌,以极快的速度,令玄水真言决‘囚’字形态,猛然爆凝。
“唰唰唰…”
一笔又一笔,笔笔勾勒出男子不屈的气概。
一划又一划,似那碧落黄泉的女子,把留在世间的这份爱,全数灌注,哪怕就此魂飞魄散,轮回无门。
“嗡…”
只闻一声低沉的震鸣,‘破’,‘囚’,倆字互映生辉,旋转不定。
一时间,狼堡这处暗室,血光狂升,被俩股力量充斥。
一破,破尽沉沦。
一囚,八方臣服。
“额…”
单易凡轻哼一声,挥指截断血源之力,昏昏沉沉的他,倍感欣慰:“终究还是成功了,凌娪,你看到了吗?我说过,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嗡嗡…”
血魄大字散发着红芒,回应着单易凡付出的结果。
声音中,流窜着一丝温柔,似某股信念,在对着单易凡欢笑。
“滴水石穿,一式留痕,镜花水月,似幻似真…收。”
“嗖嗖…”
血魄大字化作俩道红流在单易凡面前缠绕旋转,随后,窜入了他的体内。
一时间,脑海中的十二字谶言,‘破’与‘囚’,猛然一声炸响,流华的玄水被印成了殷红的血光,与先前的‘极’字,一同发出雀跃之声。
单易凡挥了挥额头汗辙,一脸开心满意:“十二真言诀,我凝出了三字,如今已是我的极限,玩火有度,我不会真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呵呵。”
“莺…”
单易凡眼角那颗泪滴猛然一亮,似乎在反驳他,在训斥他的鲁莽。
脸上猛然一凉,单易凡伸手朝着麻痒的地方挠了挠:“咦?这是什么?”
感觉眼角似乎有一团胶水粘住,又软又韧,还去不掉,单易凡不由加大了手劲,开始扣弄。
“咿呀…痛…爹爹不要…”
忽然,一个稚嫩的童声从脑海响起,此一幕,甚是诡异。
单易凡受惊腾身而起,慌忙问到:“你…你是谁?”
独身一人的房间,除了暗,还是暗。
月光从窗户照进,照在单易凡的脸上,照在那颗凝固的泪滴,泪滴一闪又一闪。
“我是泪…泪啊泪…我是爹爹的女儿…我是泪如霜…爹爹不要打我,母亲会难过,哎呀哎呀…”
莫名的童音在空荡的房间响起,心中的恐惧,因“女儿”和“泪如霜”这俩个字眼的响起,让诧异惊恐的单易凡,忽然泪眼朦胧:“女儿?你是…你是我的女儿?你叫什么?”
单易凡内心一阵翻涌,激动万分,语无伦次。
泪滴迎着月光闪动,稚嫩的童声再次响起。
“泪啊泪…泪如霜…女儿…爹爹的女儿…”
“轰隆…”
单易凡脑海一声巨响,一句女儿,一个名字,令他泪如泉涌:“我的女儿?泪如霜?这是…这是…凌娪这难道是你跟我…”
“莺…”
星星点点,一闪一闪。
“母亲…母亲…难过…泪啊泪啊…我好累,爹爹坏,母亲会难过,女儿要呼呼…”
稚嫩的童声,莫名的女儿,单易凡默默无声,却泪流满面,望着空荡的房间,顿时慌乱至极。
“女儿,你…你是我和凌娪的孩子?女儿,你在哪里?你快出来,你快出来啊,让父亲看看,让父亲抱抱你,我的女儿,你在哪里啊…”
泪如雨下,却不能嘶嚎一声发泄此时的惊喜,单易凡掀桌子爬床底,如同疯子一样到处寻找自己从天而降的女儿。
“咿呀…泪…累了…女儿没有力气了,爹爹傻子,爹爹不能再拼命…母亲会难过…女儿会心疼,我要呼呼…呼呼…”
童声渐渐微弱,到最后几乎要消失,单易凡慌乱的不可自拔,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能在原地抖动着双手,幻想去抱抱自己的孩子,却苦得面对空荡的房间,哽咽了咽喉:“如霜…我的女儿,你究竟在哪里啊,爹爹想抱抱你,你不要吓我,告诉爹爹你在哪里好不好,我的孩子…”
“莺…”
星亮一闪,顿时,一股麻麻痒痒从眼角传来。
“泪如霜…是颗泪…爹爹的泪…母亲的念…我好累啊,爹爹不要再打我了,我在…在…你…眼下面呀…呼呼…呼呼…”
倏然。
童声停止,空寂的房间,犹如时间静止,人也静止。
单易凡缓缓抬起颤抖的手,轻抚在眼角,摸着那团又软又韧,如琥珀融化的液体:“泪如霜?…呵呵…哈哈哈…我的女儿,我的女儿竟然是一滴泪…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凌娪啊凌娪,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啊。”
单易凡泣难成声,在心底呼唤着印象中的那道白莲圣影,渴求能得到一丝回答。
月夜洒下,倒影的下方草原一片汪洋银辉,就像广阔的海面一样摇曳着浪花。
渴望的渺茫,无人问津,无人解答。
可无论如何,她为他留下了人生的期望,为他留下了生存的温暖,即便是一滴泪,那也是无可觅求的珍宝。
泪如霜累了,单易凡也累了。
在梦中,他梦到了他和她的女儿,女儿和她长的那么相似,就像她那般温柔。
所以,这一场梦,他含笑酣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