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峦之巅,红霞映红了东方。
带着秋末的冷清,最高的山峰之上,一道白袍拉出长长的白色风影,守着身旁的千年古棺,目眺旭日东升的壮丽。
“大地之巅,再看不到东升的日出,如今的云楼也不复父亲在世的生机盎然与仙渺。小宁,现在的我们是不是有种回到过去,哥哥带着妹妹一起守望云楼日出的场景?”
山风“呼呼”而过,只听得白衣吹动的声响,却无人回答。
方天豪掌托三足袖珍小鼎,左手抚摸着棺盖:“你不说话,除了恨难道就没有其他的语言了?身为大地之子的我,堕落到认贼作父,我能理解你的恨意之深,但我无法唤醒你,也是事实。我的隆壤神力,就像他们说的一样,已经被蚀得一干二净了。”
方天豪面色平静,手掌摩挲着水晶之面,如同像帮棺内人擦去眼角滑落的泪:“你不要伤心,我是自愿的,既然隆镶之力在苍穹天面前如此不堪,我还留它何用?”
方天豪的手猛然一抖,似乎被人推开:“没错,我是自甘堕落,但你知道么?隆镶之力只有聚集在一个人的身上时,方能展现出最强的奥义,与其留着毫无半点价值的一半神力,为何我不成全你?”
山巅上,金棺无声似有声。
方天豪自嘲笑道:“你肯定又会认为我是在惺惺作态,一个连亲人都肯抛弃,连父仇都能放下的人,会高尚到这种程度?但无论如何,这世上,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你和母亲的相貌如此相像,每一次看到你,我都会想到母亲,只不过,你们的气质截然相反。你,冷的如此让人难以靠近。”
方天豪缓缓向前渡了几步,此时,旭日东升冲破红霞,激起光芒万丈,群峦内金辉万道,霎是壮丽异常。
光辉照耀在方天豪脸庞,映出闰土色泽的面孔。
透过水晶棺盖,丝缕光线照映在红衣盛妆的女子脸上。
一人一棺,静守而立,如同当年哥哥拉着妹妹的手,站在云楼之顶,响起的那欢声笑语。
“我知道你能感应到身边的一切,能听得到我说的每一句话,时间不多了,每分每秒的停顿,都将影响到未来的变局,虽然此时我已无力唤醒你,但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却可以帮我做到,你想不想回到他身边?”
阳光洒在棺内人的脸上,看上去红彤水嫩,如同少女的羞态。
“你不用害羞,如果某一天我不在了,他会替我照顾好你,我相信他,他不会欺负你,就如同当年我深信他的能力一样,他会替我完成该做的一切。”
白袍飘荡,拉出身后长长的风影,衬托出方天豪析长的身姿,站于巅峰,俯视天地。
“日出真的好美啊,可惜,听不到你的笑,看不到脸上的喜悦。他的麻烦就要来了,失去了你的隆镶之气,他体内的神物无法被激活唤醒。就如同你失去了他,将无法醒来一样,冥冥之中,命中早注定你们二人,将永生永世不能分离,小宁,哥哥这就带你去见他。”
“唰”
白光闪过,山巅徒剩山风呼啸,旭日美景,似在感概着昔日的亲情。
西南乱地,赤澜星域。
“啊”
“啊”
壁窟山口,一粗野,一细柔,一男,一女,对着东升的旭阳美景,发出呐喊声,声音回荡山间,惹得早起的鸟儿“叽叽喳喳”拉出天际一道鹊桥,场景温暖人心。
单易凡拉着童凌霜的手,扭头看着被阳光照耀的脸蛋,水嫩,光华,色泽红润:“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洗刷一番,干净多了,令人忍不住想亲你一口。”
童凌霜默默站在他的身边,微笑甜美而羞涩,被他握起的手心渐渐湿滑,相处五年之久,他们二人从来不曾有过如此亲近的一刻,和毫无掩盖心声的一刻:“这句话应该不是出自你作,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你的文笔志不在此,即便红花万朵,你心依然自香,我们该上路了。”
说完,童凌霜扭头返身,欲把手掌抽离。
单易凡紧紧一握,伸手一拽,把她抱在怀中,毫不在意童凌霜发出的一声尖叫:“我外伤不重,半月足矣恢复,只是内腹气象紊乱,怕是有些棘手,不着急上路。”
刚一入单易凡的怀抱,童凌霜的脸瞬间变成了诱人的果实,把头深埋,不敢抬起,不敢说话。
单易凡就这么安静的抱着,闻着从她身上传来的幽香,只愿时间可以凝固,不必再面对过往的伤痛。
就在此时。
“假在真中许,真在假中求,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中有假,假中有真,人生已尽头。旭阳美景,良子抱佳人,美中之美,美中最美,哈哈哈。”
安宁的一刻被人突然打破,乍闻诗声传来,童凌霜吓的立刻逃出了单易凡的怀中,俩人像做错了事的孩子,面容尴尬的看向了羊肠山路。
“铃铃、铃铃。”
远处传来铃铛的响声,一名年逾知命,又瘦又矮,八字小胡,脸上带有一颗痔,痔上长有一根又硬又亮的长须,外套黑衫,内着白衣的郎中,手持一根竹竿,竹竿顶端系一铃铛,挂有一面小布,上写“贾中仙”三个大字,缓缓而近。
“咦?到底是良子抱佳人,还是奸夫抱,咳,咳咳。我乃万域尊崇之炼术仙圣贾中真,人称假中仙,上得天文,下晓地理,博古通今,一眼,遍尽人间事。相遇皆是缘,打搅到二位雅兴,还望莫要怪罪。”
单易凡看着眼前这名江湖到不能再江湖的郎中,心中暗自好笑,特么异界真是什么人都有,面前此人,手提竹竿,拈着脸上的一根黑毛,一脸猥琐,自命贾中仙人,实在搞笑。
但落魄在此,单易凡自知修为低浅,亦不想惹是生非,抱拳道:“先生此言甚是,相遇皆是缘,萍水相逢,当三生有幸,今天能目睹万域广传的贾中仙,易凡倍感荣幸。”
贾中真古怪的冷哼一声,莫名生气:“年轻人,实事求是才对,虚伪。我长这个熊样,还这么招摇,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你居然还相信我的鬼话,除非,你是当我智商有问题,还是你心里有鬼才对啊?”
单易凡一愣,对方不要脸也就罢了,还如此理直气壮、自己找气受的不要脸,简直是吃饱了撑得。
“先生说笑了。”
贾中真故做气愤,挥了挥手:“算了,萍水相逢未必三生有幸,但一面之缘,理应礼随三分,你们何名何姓,欲往何处啊?”
对方一问,单易凡便知,这招摇撞骗的户,果真要露出爪牙了。
如此一个弱不禁风的猥琐男,自己虽有伤在身,但还不至于怕他,便三分假、七分真的说道:“吾姓易名凡,此我爱人凌娪,打算去孀落城求医。”
单易凡身后,童凌霜一听,脸更红了。
贾中仙故作神秘,拈手掐指一算,嘴里扎巴扎巴,忽然一声尖叫诈唬:“此话当真,无有虚假?”
单易凡回到:“无有虚假。”
贾中真一脸失望,叹息道:“你不诚实,但我不能无情,孀落城是非之地,你们此去定有祸事临头,去不得,去不得。”
见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搅事,童凌霜颇感不耐,拉起单易凡就走:“江湖术士,招摇撞骗,少爷,我们走,不理他。”
贾中真见状,连忙挡住二人去路:“唉,我说你这姑娘,如此不识好歹,我好言相劝,你们不领情也罢,还言语损我名声,当真以为我是那江湖庸人?罢了、罢了,我忠言已尽,你们好自为之吧。”
叹息一番,贾中真看向单易凡:“此地离孀落城还有八百里之遥,你们徒步前往,要走到何年何月?吾观你面色苍白,外伤不说,内腹是否翻江掀浪,乱气压制不住?”
不容单易凡开口,贾中仙继续说到:“你不必谎言瞒我,强装无事。我虽偶尔造假骗人,但却不欺良家百姓,认真思量我说的话,孀落城与你们二人命理相克,是祸非福。”
“哗”
贾中真挥袍一扫,一把飞剑凭空而显,悬浮离地半尺,剑身瞬间扩大:“以念为引,以气为力,操控自由,日行千里。吾去矣,你们去或不去,我已仁至义尽,告辞。”
“嗖”
白芒一闪,山峦间,再无贾中真身影,只留一把飞剑,悬浮在单易凡与童凌霜面前。
单易凡顿时心中打突,自己话中虽然只参了三分假,竟被对方一语揭穿,就连自己即将想说的话,贾中真都捕捉得如此准确。想来,此人并非只是一名江湖术士那么简单。
飞剑在眼前,童凌霜见单易凡满脸犹豫,不由“噗嗤”一笑:“高明的江湖术士就是要以真做假,这才显得假中似真,这把飞剑炼术精致,极易操控,他留有口诀行用,我们切莫不领人家好意,走吧。”
单易凡拉住童凌霜,一脸凝重:“但你名中有霜,孀落城,亦是霜落城。”
说着说着,单易凡就想到前世的三国凤雏,在落凤坡遇难,不由心中更加坚决:“那人虽然相貌怪异,但想其前后话语,皆暗藏天理,我瞒他丝毫,他明知却不点透,已经留给我们余地,孀落城,我们不去。”
童凌霜面露难过,即将掉泪:“为什么你始终都是这个样子,一个招摇撞骗的术士,你还当真?你内气紊乱,时刻皆有性命之忧,如不能根除,那我们逃生此地,又有何用?单伯父、我皇弟、四爷爷他们。”
眼看童凌霜就要哭出来,单易凡心中一软,咬牙踏上飞剑,把手掌伸出:“去,可以,但一切要听我的。”
童凌霜破涕为笑,擦去眼角泪花,扶着单易凡踏了上去:“我何时不曾听你的?”
单易凡轻诵咒语:“以念为引,以气为力,操控自由,日行千里,走你。”
“唰”
飞剑起,破空穿云,单易凡站在前方摇摆不定,嘴里吓得直叫唤,虽然曾无数次梦到自己踏上飞剑做剑仙,可真当梦想实现,带来的不是惊喜,而是恐惧:“妈呀,太快,太快了,我眼睛都睁不开了,你说什么?何时不听我的?你刚才就没听话,讨打。”
单易凡扭头一吻亲在了童凌霜的额头,瞬间,爱情的力量克制了身在高空的恐惧,单易凡摇摇摆摆着,以浅薄的功元,认真控制脚底飞剑,朝着孀落城的方向驶去。
童凌霜羞的满面通红,深深抱着他的腰肢,脸上露出甜蜜的笑,和心中无声的坚决“若你安好,便是晴天,即便前方刀山炼狱,但能伴君身边,凌娪至死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