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辽域海,一叶孤舟,落寞前行。
逝者已远,生者徒悲。
父亲最后那一眼,是临死都割舍不断对自己的牵挂。
最后那一句,‘你一直都是我的骄傲’,是自己毕生弥求的珍音。
可现今梦想实现,单易凡头顶的天,却已轰然崩塌。
面对命运的安排,天意的捉弄。
此刻的他,对生命有一种沉痛的无力感。
“父亲,父亲。”
流华孤舟上,声声呼唤,唤不回已含笑离开的人。
滴滴落泪,流不尽心底六念全无,唯独剩下的终身懊悔。
子欲养,亲不复在。
这句话,烙印在心,焦糊的,是整个人。
童凌霜抹去哭乱的红妆,泪却流的更汹涌:“少爷,单家遭此横劫,你更应当振作,伯父他绝对不想看到你现在这么伤心。”
单易凡心痛欲裂,整颗心都像要撕裂胸膛而出:“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究竟是为什么?啊。”
“嗡嗡”
刀鸣,刀气回旋。
童战脸上,静静流着泪,声音无感:“还没有完,青龙东皇,玄武南冕。此痛,我会让他们加倍偿还。”
忽听仇人名字,单易凡咬牙切齿,疯癫一样爬起,欲跳下穿海梭:“幕求败,渊自在,我杀了你们,我杀了你们。”
童凌霜见状,连忙拉扯住眼前人:“不可,少爷不可,你这条命是用整个单家换来的,你怎么还如此鲁莽。”
单易凡“哈哈”大笑,一把将童凌霜推坐在穿海梭内:“我杀一个够本,杀俩个赚一个,也好过现在这样窝囊。鲁莽?父亲他已经不在了,不会再有人管我了,父亲,孩儿这就去为你报仇,啊。”
“嘭”
童战提功纳元,以内力囚笼穿海梭,单易凡顿时如撞上墙壁,反弹跌坐。
“少爷,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前路被阻,单易凡顿时气得咬牙切齿,伸出爪子向童战拼命:“为什么要拦我,你凭什么拦我,你有什么资格拦我,给我滚开。”
“呼”
“嘭”
携带怒火与恨意的拳头重重砸在童战脸上,把童战打了一个趔趄。
一滴鼻血缓缓流出,流进嘴里。血,是苦的。
“如果这样能让你好受一些,打死我,我亦不会还手。”
单易凡见状,顿时失去了理智,拳拳到肉,打个不停,直把童战打成一脸血污:“你在教训我?你在羞辱我?我无能是吧?我不配是吧?让开,你给我让开。”
“嘭、嘭、嘭。”
一拳接着一拳,单易凡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仿佛眼前人与自己不共戴天,猛挥不止。
“够了。”
“啪”
童凌霜狠狠一巴掌把单易凡打翻在舟,哭泣训斥:“你当他是谁?是你的仇人嘛?如果是,那你就把童战打死,把我也打死。”
“对,你就是不配,像你这样不知死活的渺小存在,如此不自知。浑浑噩噩跑去找东皇幕求败,恐怕连踏进青龙主域的机会都没有,就会被人打死在路上。愚蠢,傻瓜,你是个傻瓜,你是在自取灭亡,你是在糟蹋伯父和爷爷们的生命。”
“易凡,你醒醒,你清醒一下啊,我现在的痛不比你差,我和弟弟一直把伯父当父亲来看待。可是,我一个弱女子无力报仇,现在还要来开导你,易凡,你明不明白?你的命,是伯父他们用自己的命换来的啊。”
面对童凌霜的训斥,看着满脸是血,默默承受自己拳击的童战,单易凡发出一声惊天的哭嚎:“父亲呐,为什么不让我死?为什么?我宁愿自己死,让我死啊。”
突然。
“昂”
云蛟龙吟。
“砰”一只云形龙爪猛然冲击在穿海梭上。
顿时,童战布下的结界轰然破碎,整个穿海梭震荡不已,玄水形态,渐有消散迹象。
“想死还不简单?昆羽相斗,黄雀在后,站的高,果然看的远。“
“本少皇这就送你下地狱,喝,龙旋翔天。”
“嗖”
一束刀气从肩膀飞出,面对突然的袭击者,童战奋力拒敌。
“昂”
“蓬”
震天巨响,童战“啪啪”后退几步,一口鲜血喷洒在穿海梭内:“好强,此人来历非常。”
“轰隆”
穿海梭再次猛然震抖,玄水形态危机频频,只见一头五首云蛟吞噬在穿海梭尾部,穷跟不舍。
“翱空万里翔在天,东皇之威震绝寰。求败一生未尝败,再造巅峰幕翔天。少皇我不喜欢乱糟糟的阵势,更看不惯那种假惺惺的生离死别,我喜欢安安静静的杀人夺宝,能死在我手里,你们前世积德不浅呐。”
童战眉目一锁,凌然高喝:“幕,翔,天。”
紧张,紧张,紧张。
本以为能从巨龙爪下逃生,岂料中途又遇稚蛟埋伏,激战,即将再起。
“嗡嗡”
“嗤嗤”
一把刀,缓缓出鞘,刀身轻略弯曲,薄如纸,散发出刺眼银辉。
单易凡心中顿掀惊涛骇浪,在他印象中,从未见过童战背后这把刀出过鞘,如今一见,让单易凡想到了前世某岛国忍者手中的锋利忍刀。
蛟龙吞咬穿海梭,奋力狂甩龙首,众人再陷危境。面对神秘强敌,童战催发一记刀气便被对方反伤,第二式未出,就当机立断。拔刀,出鞘。
单易凡知道,童战出刀,意味着什么,出刀便意味来犯敌人的实力超出了童战可承受的极限,出刀,便意味着生死。
“战弟。”
童战还是那样冷静,一身干净利索的青衣,笔挺的身子,轻轻转回头,俩捋银灰色的发丝随风舞动,伴随着厉刀出鞘声,朝着单易凡露出一个微笑:“你的拳,还不够劲。好好活着,以后我不在,你要帮我照顾好皇姐。”
听到对方嘱托,单易凡早就知道会出现这种结果,但童战话中的‘皇姐’,是什么意思?
“嗡嗡,嗖。”
刀离肩,划破长空,出鞘直取天际。
童战飞身高跃,双手接过,持刀大喝:“少爷,记住我的名字,我叫,轩,辕,战。”
“战气破凌霄,战云破魂斩,喝啊。”
“唰”
晴朗高空,银辉撒下一道长近十丈的惊天刀芒,携开天辟地之威,一击,斩向吞咬在穿海梭后方的五颗云首。
“皇姐,若我一个月未寻到你们,记住,坚强活着,找到大哥,杀回战云界,替父亲报仇。”
穿海梭上,目睹亲弟冒死斗蛟龙,童凌霜哭成了泪人:“皇弟,不要,天呐,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
痛泣无人问,天不怜我,我怜谁?世不怜我,我怜谁?
玄水无情,蛟龙无意,唯独一道刀芒划破长空,似在回应当年许下的承诺。
“你救了我,我此生必还你。”
穿海梭上,单易凡哭裂了眼角:“战弟。”
“嗖”
流水穿长空,一息瞬万里。
刀芒,已消失在回眸的尽头,唯独那声刀鸣,还荡漾在耳际,似是少年完成了那许下的诺言。
“昂”
蛟龙受创吃痛,龙吟荡天回空。
“嘭”
云朵炸开,显露出一名气质、模样、甚至就连装扮都与幕苍翱相去不多的青年面孔。
“啪嗒”
丝丝血流从额头划过脸颊,从万丈高空坠下,幕翔天立在苍穹云端,冷冷看着面前的刀者。
“可恶,可恶啊,从我出生至今,除了爷爷和父亲之外,无人可伤我,你竟然打伤了我,你这个蝼蚁。”
“嗡”
刀鸣撼人心,童战冷冷相对:“蝼蚁?凡人枉敢自喻为蛟龙,是蛟龙又如何?在战云界的轩辕二皇子面前,你,一样必须给我跪下。”
“劈,星,斩。”
“唰”
手中刀,映出银辉一方天,这把刀,非凡间之物。
听闻刀者的来历,幕翔天脸色狂变:“战云轩辕皇族,可恶,你的刀,你的刀,是宇文家的皇刀,你这轩辕余孽竟然没有死。”
“喝啊,五蛟吞天噬。”
龙气、刀气。
高空中即将以命拼斗的俩人,满身俱是杀气。
强招相对,究竟谁输谁赢。
俩皇相争,究竟谁判谁死。
与此同时,偏离穿海梭一线的正南方。
“哗”
水流带出一线天。
渊不明卷着造化金棺流向南疆海域。
渐闻海浪声,潮湿之气欲浓,渊不明幻化出一张水脸,露出强烈的笑意。
“就要到南冕之海了,呵呵,父亲在上,儿臣不负所托,大地神女,隆镶之气,即将为海所用,哈哈哈。”
得意猖狂的大笑刚一响起。
倏然。
“呼,轰隆”
一尊大鼎从天头一方突然砸下,沉重一击,直把渊不明砸飞在地。
“嘭”
金棺落地,荡起海滩沙尘。
渊不明立刻收去玄水化形,显露本体,嘴角已渗出血迹。
“呼”
面前大鼎渐渐缩小,只是眨眼之间,便被一双沉稳有力的手托在了掌心。
“交出土彩宁,你可以走了。”
渊不明看着头顶高空中,润土面泽的男子,愤怒之余,带有恐惧:“少,少尊,你。”
白色长袍迎风吹鼓,在空中拉出一道长长白色披风,如仙人降临。
方天豪还是那句话:“交出土彩宁,你走。”
渊不明暗自紧握双拳,怒声问到:“是域尊的命令,还是少尊的主意?”
“呼”
手中纹刻上古辛文的三足圆鼎,眨眼膨胀,仅是一瞬间,就变成一尊吞天巨鼎。
“是苍穹天的命令,同样也是我的意思,你有问题么?”
强大的威压从头顶轰击而来,渊不明顿感膝盖一软,“噗通”一声,重重跪地。
额头冷汗狂冒,渊不明连忙回到:“没,没问题,少尊,我这就走。”
“呼”
巨鼎收回,渊不明身上的压力顿时消失,“哗”,水流一闪,狼狈遁向南海之心。
方天豪看都没看逃离的渊不明一眼,长袍舞动,飘然落身,落在沙滩上造化金棺的旁边。
目及棺中红衣盛妆的女子,方天豪探出手掌,抚摸在水晶棺盖,似在追忆往事:“我找了你近俩千年,你终于肯回来了吗?”
“呼”
海风起,漫天的潮湿飞溅到眼中,不知是水气,还是泪气。
“小宁,我知道你怪我,恨我,甚至想杀了我。但我不能让你如愿以偿,苍穹天是无法撼动的巅穹,我们只能委身求全,只能认贼作父。”
面容一陡,方天豪继续说道:“我不会让你打破义父的计划,遮天噬必须进行,谁也不能阻挡,就算你是我的亲妹妹,也一样不能阻挡。”
“嘭”
沙滩上,土卷水,水裹土,水土掀起一道厚重的光幕。
方天豪背后,百丈巨浪翻涌而出,似在代表自己狠下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