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洲恶名在外,众女生倒也不敢再多话,悻悻然瞪了钟旭几眼,轰然散开。周大洲抓抓脑袋,看看紧低着头的钟旭再抓抓脑袋,却不知说啥好。
这时,他身后一个扎着马尾巴,身材略显瘦削的清秀女孩轻轻上前,弯下身子附到钟旭耳边,“钟旭同学,别听他们瞎说,我相信你,只要你努力的学,认真的学,你一定可以考回第一名的,别理她们,咱们自己好好学习就行。”
这女生名叫白晗韵,学习极好,从小学开始就一直在和钟旭争夺第一名的宝座,然力所未逋,一直做了六年老二,到高中时,钟旭意外退步,她才得偿所愿。
此女也是非凡,自此便牢牢占据年级第一的宝座,从无轮流坐庄的觉悟。同学们戏称——刚从钟旭这座大山下解放出来,又被白晗韵这白娘子款的小资给生生压镇在雷锋塔下,出头无望。
自此,白晗韵在校内被称为白娘子,她生性独特,独来独往,向不与同学打交道,不想今日,这座千年不融女形冰山竟然自动融化,主动跟在周大洲身后来和钟旭搭讪。
“是啊是啊,咱们都甭管她们说啥,她们就是一群野麻雀,成天只知道叫喳喳的,与老太婆一样东家长西家短的乱侃,啥好事也不干。”周大洲安慰人的话语,明显笨拙,明显与他的体育成绩挂不上号。
“要不,假期里我们在一起复习,相互帮助。我想,到下学期开学,你的成绩一定能有所提高的,好不好?”白晗韵真心实意的提出可行方案。
“行、行……,这敢情好,咱们三个一起学习,定能百尺竿头,都进一步。”想到一旦应允,以后就能和这白皙文雅,但以往只能远观,难以近前的女孩时常腻在一块,周大洲心花怒放,再加上此举又能帮助自己的好友,甭提有多心甘情愿了,迅速答应后眼巴巴的看向钟旭,只盼他不要反对,出声附和。
再大的打击,再多的讽刺和挖苦,钟旭都还能承受,但他可以被人看低,却不能受人可怜,刚刚受完班主任的批评和女生们的嘲讽,此刻乍听二人温言劝解疏导,心中似有把刀在狠狠剜着,鲜血淋漓,疼痛无奈莫以名状,他一把抓起书包,猛的起身推开二人,狂奔出教室,向校外跑去。
钟旭奔出校门,也不辨东南西北,一个劲朝着人少处冲,迷糊中只觉得脚下的路越来越陡,越来越坎坷,直到周围人声消失,才缓缓停住,放眼一看,已经跑到了学校背后高山的半山腰。
只见山下,朝向学校的那一面大地葱笼,学校小似棋盘,房舍渺如玩具,另外三面群山苍翠,重重叠叠,绵延不绝。
两条溪流,从他所在的高山两边银带般蜿蜒淌下,注入远方大河。一条山径发自学校后面,在树丛和草地掩映间蜿蜒向上,断迹于身下的一片石崖之中。石崖高大笔直,嶙峋突兀,人力难越,即便隔城市距离不远,也少有人至,也不知钟旭在无意识间怎样就爬了上去,可见人在困顿之中,躯体往往会发出拥有素日难及的力量及敏捷。
钟旭环顾四周,只见身旁树影婆娑,草绿花香,鸟语阵阵,偶有凉风微微拂过,好一片清凉自在世界。
钟旭不想见人,不想被嘲笑,心头又还有一些悲哀一些怒气无处发作,当下一狠心,手脚并用,爬向山顶,边爬边从书包里掏出些东西来狠狠咀嚼。
说也奇怪,钟旭从小到大都是属于那种德智体全面发展的好孩子好学生,本不喜欢顽皮,不喜吃零食,可自从成绩一落千丈后,就嗜好上了吃东西,无论糖果饼干,饮料水果统统来者不拒,而且愈吃愈上瘾,似乎吃得越多,就越能忘掉成绩的每况愈下。父母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怕钟旭难过,嘴上不说,每天却都给他准备好满满一书包零食。当真可怜天下父母心,世人都只关心钟旭飞得高不高,远不远,而父母,最关心的是他飞得累不累。
愈向上,身旁的树木愈来愈粗,其间的花草愈来愈繁盛。到了山顶,山顶平坦开阔,生长着好大一片树林,巨木苍天,虬枝横斜,山风阵阵,鸟鸣清寥。
这个时间,正当正午,阳光烈辣,然而树林上白云朵朵,树林中云雾缭绕,云与雾,似乎毫无隙间的连接在了一起,以至天地之间,再无分隔,犹如一把自然形成的大伞,笼罩住了整个山顶。
山顶云雾弥漫,凉意陡生,林中能见度不足十米,和外面烈辣的阳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极为古怪。钟旭心中悲伤茫然,却没有觉察,嚼着零食毫无顾忌的迈了进去。
走了不知多久,林中豁然开朗,现出好大一片空地,头顶云雾,恰在此处裂开一洞,贯彻天地,阳光从中直射下来,照得整个空地明亮清朗。钟旭穿越森林时,在雾中时还感觉有些冷,这时却暖洋洋的感觉很是舒服。
空地间,野花似星,芳草如荫,草丛中零散分布着些石头,色泽发白,有大有小。
石头在这大山中,本来极为常见,但此地却有些异常,看这些石头,不论大小,顶部都光滑平整,像是有刀锋整齐切过一般。
钟旭一路不停息的爬山,这时觉得有些累了,看到那些略大些的石头形状,似乎极像常见的凳子,不假思索就走了过去,想坐到上面休息一会儿。
刚走近其中一块,忽闻一阵翅膀扑风声,一只五彩斑斓小鸟抢在他前而,翩跹落在大石上,落下后侧抬起头看他,神态间满是一副领先抢占了地盘的得意洋洋。
钟旭一阵诧异一阵心酸,难道成绩不好就是犯了天理?被人看低欺负不算,就连平时不敢近人的小鸟儿也要来为难自己了?但看那只小鸟羽衣明亮,蹦蹦跳跳灵动样子,却也不忍心伤害驱逐,返身走向下一个大石块。
还差一步,一条小蛇从远处疾滑过来,拖着大尾巴盘上石面,仰脖竖头,蛇信嘘嘘,旁若无人。小蛇虽强行占石,但长得翠绿修长,让人看着感觉可爱却不害怕。钟旭一怔,回身又迈向下一个大石,也是还差一步,一个甲壳上布满奇异花纹的乌龟就蹒跚着爬了上去,摊开四肢伸出头来,附在大石表面,意思表达得很清楚——这已经是属于我的地盘,谁来也甭想抢去。
这下钟旭有点呆了,怎么水里生活的东西都跑山头上来了,难不成,今天这山顶林中空地,是动物界人民代表大会开会之场所?
钟旭念头一动,倒有了几分好奇几分好胜,眼珠一转,急急跑向附近空着那块还稍大点的石头,才到中途,但见一只油光水滑狸猫似动物,抢先一步,气势汹汹跳上占据,钟旭挠挠头,望望那只站在石上,展身仰脖抬头张口,似在学虎啸又似在开心大笑的小狸猫,无可奈何的跑向正中央那几个石块。
这次,倒没有动物来捣乱,“噗”钟旭使劲的坐下,还来不及高兴,眼前一阵虚光晃动,景物跌宕跳荡,变得数变,渐渐清晰之后,竟然现出了两个老者。
这两老者虽然出现得突兀,但最让钟旭看不懂的是他们都还身着古装,左边那人身穿黑甲,外罩黑袍,凤眼浓眉,方脸虬须,看上去极是威严。右边那人披着白色长袍,五绺洁白长须从颊边垂下,和眉善眼,端庄详蔼,第一眼就让人觉得和气可亲。这两老者老则老矣,但都神态不凡,眼光犀利,动作舒缓,精气神十足,若不是长须垂垂,外人乍眼一看恐怕还要以为坐着的是两个正当年的小伙子。
两老者各据一块石头,相对而坐,正中有一高出尺许的石头为桌,上面摆放着一个棋盘,纵十九行,横十九行,组成三百六十一个交叉点,点上密密麻麻的摆着些黑白子,看来是正在下围棋。
钟旭看着两位老人,有些尴尬,老者当前,他不问好,倒先抢着坐下,显得极没礼貌,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再起身重新问好明显有做作之嫌,再说,两人正在聚精会神,心无旁骛下着棋,也不好出声打扰,想了又想,只有乖乖坐稳,看向棋盘。
钟旭以前也学过围棋,而且下得还不错,可惜自从升上高中之后,他就无法再下了,下围棋需要瞻前顾后,统筹全局,要下得好记忆力是关键之一,但钟旭自打进入高中,脑袋里就再也记不住东西。
钟旭困惑的自我计算过,上高中后,接触学习任何以前不熟悉的知识,他最多只有三秒钟的记忆,三秒钟内啥都懂,三秒钟后啥都忘,以三秒钟的记忆力,平时做作业翻看借助课本参考资料,照本宣科倒是还能混个及格,但一到考试,脑中空空,平时啥也没有存下,拿什么去考?这次期末考,他之所以还能考到几十分,一半凭他初中基础打得扎实,另外的一半,就全靠蒙了。
所以,以钟旭目前处境,记一般的文字公式定理单词都难如登天,当然不可有能力去下围棋这种复杂到极致的玩艺。
看了一会儿,钟旭看得头昏脑胀,索然无味,东张西望一番,四周空气清新,冷热适宜,景致极好,再加上无人在耳边聒噪,一时舍不得离开,但坐在石头上不言不语,无所事事又闲极无聊,这下就又想起了零食。
钟旭看了两老者一眼,不敢出声扰乱二人思绪,问二老吃与不吃,但一个人吃却是绝对不好意思,于是便从书包里取出全部零食,一样一样全部摆在二老棋盘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