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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王冠宝石案

华生医生非常愉快地回到了贝克街福尔摩斯的住所。在这间摆设混乱的房子里,有很多著名的冒险都是从这里开始的。他一进门,就像打量老朋友一样,环视了房子一遍。科学图表依然钉在墙上,那个被强硫酸烧坏的药品架子还摆在屋角那个位置,小提琴盒子也还是放在屋角,没有一丝变化,原来是什么样子现在仍然是什么样子。最后他的目光盯住了毕利愉快的脸。毕利是福尔摩斯的一个小助手,年纪不大,但是头脑聪明,机智灵活。福尔摩斯非常喜爱他这个小家伙,有他在,福尔摩斯应该不会太寂寞。

华生向毕利打招呼:“嗨,亲爱的毕利,你的样子越来越可爱了。福尔摩斯最近好吧?”

毕利的脸色在这个时候突然忧虑了起来,他下意识地看了看那关着的卧室门。

“他可能是在床上睡着了。”毕利说得并不轻松。

那个时候正是炎热夏天的晚上七点钟。对于福尔摩斯在这个时候睡着,华生已经习惯了,福尔摩斯的生活就是这么没有规律。

“福尔摩斯现在是不是接了一个案子?”华生问毕利。

“不错,先生。他目前这一段时间都非常忙。我现在十分害怕,他的身体健康状况在明显地朝不利方向发展。他的脸色越来越不对劲,越来越不正常,他的体重正在减少,饭也吃得很少。哈德森老太太老是问他:‘福尔摩斯先生,你准备什么时候吃饭?’但他总是说:‘明天晚上七点钟吧!’你也知道他全神贯注破案的时候就是这样过日子的。”

“嗯,是这样的,我比你了解他。”

“最近他一直在跟踪一个人。昨天他精心乔装打扮成一个求职的工人,而今天他又变了一个花样,乔装成一个老婆婆。我也差点被他骗了,不过我终于掌握了他的生活规律。”毕利耸了耸肩,望着那把折皱的阳伞,笑着说:“喏,这是老太婆的道具之一。”

“福尔摩斯为什么要这么费劲呢?”华生问道。

毕利轻声对华生说:“我很愿意把这件事情告诉你,我知道你会守口如瓶的,因为你是福尔摩斯先生最信得过的朋友,而且还是他最要好的朋友。你可能听说过了,就是那桩王冠宝石案。”

“哎呀!就是那桩价值十万英镑的盗窃案吗?”

“不错,确实是这样的。英国皇室决定不惜一切代价找回王冠宝石。说出来可能你不会相信,那天国家首相和内务大臣都来了,就坐在这个沙发上,他们非常看重福尔摩斯先生的侦探能力。福尔摩斯先生向他们许诺了,事情会真相大白、水落石出的。但是那个卡特米尔勋爵却瞧不起福尔摩斯先生。”

“卡特米尔勋爵!他也来了?”华生有一点惊讶。

“是的,卡特米尔勋爵他也来了。他给我的第一印象很不好,我不会因为他是贵族人物就不敢说实话,事实上他就那副德行。用我的话说,他简真跟死人没有什么区别。首相大人和内务大臣非常懂得尊重别人。我和福尔摩斯先生都对卡特米尔勋爵反感得很。他根本就不信任福尔摩斯先生,他多么希望福尔摩斯对这件案子束手无策啊!”

“福尔摩斯先生不明白卡特米尔勋爵对他的恶意倾向吗?”

“我想卡特米尔勋爵应该没有福尔摩斯先生聪明吧!”

“卡特米尔勋爵一直瞧不起我们。卡特米尔这个家伙根本不能和福尔摩斯相提并论。咦,毕利,窗子前的那个帘子是干什么用的?”

“这是三天以前福尔摩斯先生叫我挂上去的,帘子后面掩藏着一个秘密。”

毕利飞快地拉开了帘子。

“啊!”华生医生忍不住惊叫了一声。是福尔摩斯的蜡像,简真跟真的一模一样,福尔摩斯身上有的东西,它都有。假福尔摩斯的脸偏向窗子,微微下垂,似乎在读一本书,它正坐在一把安乐椅上。毕利把蜡像的头取了下来。

“我们把蜡像的头随意摆动,目的只有一个,为了让它更像真人。这个蜡像做得真是太棒了。我简直不敢去碰它。只要打开窗帘,从马路对面也能看到它。”

“我和福尔摩斯曾经也使用过蜡人。”

“那个时候我们可能都不认识。”毕利笑着说。他拉开了帘子往大街上望去,“嘿嘿,有个家伙在大街对面监视着我们。先生,你快来看看,他正在那个窗口观察我们这一边呢。”华生正想向窗户跨步,这时卧室的门就打开了。福尔摩斯走了出来,不错,他的神情的确不好,似乎大病了一场。但是他的步伐却仍然像往常那样敏捷。他的身形在我们身前一晃,帘子已经被他拉上了。

“下不为例,亲爱的毕利,你不知道刚才你拉开窗帘的时候有多么危险。华生,我们又见面了,很好,感谢你在这个时刻来看我。现在看到你,我又踏实多了,谁叫我们是好朋友呢!”

“亲爱的毕利,你该回去了。你太小了,有些事情你还不明白,我不能再让你在我身边为我承担危险了。”

“你有什么危险,神探先生?”

“突然死去的危险。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今天晚上会有大事发生。”

“什么大事?”

“一场暗杀活动,华生。”

“你很幽默,而且是越来越幽默,神探先生。”

“我想我还从来没有用暗杀这种致命的活动来幽默过吧。我必须申明,我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将来更不会有。现在危险还没有向我们靠近,我们不必浪费这一段大好时光。华生,为你的到来,我们应该庆贺一下,酒应该是少不了的,还有我的烟斗应该继续点着,你的位置还在老地方。这些天来,我一直把它们当成我的主食。”

“你为什么不吃饭呢?我想我们不应该拒绝这件好东西的。”华生说道。

“你是医生,应该不会忘记饥饿的作用,饥饿能够有效地改善人体的机能。在消化过程中得到的供血量只等于脑力损失的供血量。你知道的,我只为我的头脑而存在,我从来没有停止思考,我一直在思考。”

“但是,你所说的危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拐弯抹角并不是你的本色。”

“好吧,我也不瞒你了,让你知道凶手的名字以及他的地址总比不知道要好得多。我破获的很多案件,被害人到了天堂都不知道杀害他们的人是谁。这的确很残忍。记住,用笔抄下来吧,内格雷托·西尔维亚斯伯爵,莫尔赛花园街136号,就是这么回事。”

华生那纯朴的脸已经颤抖起来。要知道福尔摩斯所面对的对手是多么强大,这并不是一件容易对付的事情。华生是个很实在的人,为朋友,特别为福尔摩斯,他愿意两肋插刀。

“你别把我排除开外,我是你的朋友。这两天我愿意为你做点事情。”

“华生,你为了我,经常欺骗自己,这样似乎对你自己不公平,你明明是一个繁忙的医生,每时每刻都要为病人看病的。”

“这不是我现在需要做的事情。再说,都只是一些小病,不碍事,还有别的医生呢。我不明白的是,你完全有理由让警察去把他铐起来呀!”

“我也想这么干。这也正是令他不安宁的原因。”

“你还在等待什么呢?难道叫他自己老老实实跑到监狱把自己用铁门关起来吗?”

“你太夸张了,王冠宝石的下落还不清楚,只有他才明白其中的细节。”

“是呀!毕利对我讲过的,这的确比逮捕他重要。”

“你的观点很正确,得到王冠宝石,然后把它找回来,的确比逮捕他重要。我做的工作已经有一点起色,但是宝石的下落至今还是一个未知数,这是一个令人心碎的问题。”

“西尔维亚斯伯爵是主谋吗?”

“是的,你说的不错,他就是幕后主谋。出面的是塞姆·莫尔顿,一个拳击手。这个名叫塞姆的拳击手心地还是挺善良的。因为在西尔维亚斯手下做事,他不得不干一些坏事。只有西尔维亚斯才会重用他。”

“那么这个西尔维亚斯现在藏在什么地方呢?”

“我跟踪了他一个上午,也就是在今天,他就在我的身边。你应该还没有忘记我以前乔装打扮成老太婆的模样吧!华生。今天的老太婆装扮,是我至今最满意的乔装作品。有一次他还为我拾起了我的遮阳伞。‘很抱歉,太太,’他这么说。他在那种时候还没有忘记道德。但在对待王冠宝石的时候,他又是那么凶残,完完全全是两个不同的人。”

“他或许是许多人当中的一个特例吧。”

“嗯,应该是这样的。我跟踪他到米诺理思的老斯特劳本齐商店。这个商店挺大的,是做汽枪生意的,店里的汽枪做得很精致,我看见现在就有一支在对面的窗口瞄准着。你看过我的蜡像没有,哦,毕利早给你看过了,假福尔摩斯随时都有可能脑袋开花。又有什么事情,毕利?”

毕利这时双手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面压着一张名片,福尔摩斯只瞥了一眼,眉头就皱了起来,但是脸上却显露出诙谐的笑容。

“这个该死的东西突然在这个时候来会见我,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华生,交给你来对付吧。他敢来见我,这说明他还是一个有胆量的人,他的枪法不赖,他的枪口正在对准我呢。他还是有点胆识的,至少他还能感觉我的存在对他们的威胁有多大。”

“报警,让警察来收拾他吧!”

“应该的,这是警察的职责,但现在恐怕还不能这样,这会打草惊蛇。华生,你应该感觉到街上有一个人在走来走去。”

华生谨慎地朝街上瞥了一眼。

“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是有一个傻大个子在门口傻傻地走来走去。”

“那个傻大个就是塞姆·莫尔顿。毕利,亲自来找我的那个家伙现在在什么地方?”

“客厅。”

“等我一按铃,你就带他到这里来。”

“知道了,福尔摩斯先生。”

“如果我不在这里,你也让他一个人进来。”

“知道了,福尔摩斯先生。”

华生等毕利出去,马上就关上了门,立刻就冲着福尔摩斯说:“朋友,你是不是搞得太夸张了一点。他可是一个亡命之徒,他可不管你是谁,他的任务只是执行主人的命令,他会毫不留情地杀掉你的。”

“我知道。”

“我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你的。”

“你不觉得你根本就帮不了我吗?你这不是在阻拦我工作吗?”

“因为我们是好朋友,你说什么都没有用,我不会离开你的。”

“我想你此时此刻是太冲动了,我有权让你离开我这个房间。”

“你的废话挺多的,我不喜欢你这样。”

“真的,华生,你必须离开这里,你的离开并不会让我遭遇什么不测。恰恰相反,我会没事的,你不会连我说的话都不相信吧。这个该死的家伙虽然是为了执行使命,但他的到来会为我带来好运的,你应该相信福尔摩斯。”说着他取出笔记本,急急忙忙地写了几行字。“你马上把这张纸条交给伦敦警察厅侦查处的尤格尔,跟他的手下一起来,那么这个该死的东西就会结束他的一生。”

“我愿意为你干点实事。”

“你们回来的时候正是我找回王冠宝石的时候。”他按了一下铃,“我们最好从卧室门离开。这个旁门很有用的,我要等待幕后主谋出现,我的出现应该会让他们措手不及的。”

没过多久,毕利就把西尔维亚斯伯爵带到空屋子里来了。这个有名的狩猎者、射击手、富家公子是一个身材高大、古铜色皮肤的男人,他的胡须修剪得非常精致,鼻子的外形很像鹰爪,给人的感觉有那么一点狡诈阴险。他的穿着打扮似乎不符合他的伯爵身份,华而不实的那种。他把门轻轻地关上了。他立刻用凶狠而惊惧的眼光四处乱看了一遍,似乎在担心屋里有意料不到的陷阱。他的眼光没有错过窗前的福尔摩斯蜡像,当他看到蜡像的时候,眼睛睁得不可想象的大。刚开始他的眼神还是纯粹的惧怕,到后来,也就是一分钟的时间,他的眼神就来了一个大转变,他眼露凶光。他非常警惕地朝四处巡查了一遍,确定没有危险后,明白没有后患后,他就抡起了粗手杖,轻手轻脚地向蜡像靠近,他带着险恶目的向假福尔摩斯靠近。正当他要全力出击用粗手杖置蜡像于死地的时候,突然从卧室门口传出了一个镇定而嘲笑的声音:“住手!伯爵!你这样做不对!”伯爵吓了一大跳,他看不到声音发起者的具体位置,他以为是蜡像发出的声音,他把蜡像当作了大名鼎鼎的私家侦探福尔摩斯。他又要抡起粗手杖去进攻蜡像时,福尔摩斯出现了,就在卧室门口,“吓着你了吧,挺抱歉的,”福尔摩斯朝蜡像走了过去,“这是法国塑像家塔韦尼埃的作品。他的手头工夫不比你的朋友斯特劳本齐做汽枪的手头工夫差。”

“你说什么?你什么意思?你别搞错了,我可是伯爵!”

“你不觉得帽子戴在头上,手杖拿在手上挺累的吗?先把它们放到茶几上去吧!就这样,请坐。你身上的手枪随时可能会发生意外事故,我们不排除它会走火,伤了谁都不好办。你既不愿意取下你的手枪,那就随便吧。很高兴在这样简陋的地方见到你。”

伯爵眉头紧锁,怒气正在上冲。

“我早就想找你聊聊,一直都没有时间。现在好了,我们都有时间了。福尔摩斯,我刚才的动作你应该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吧?”

福尔摩斯微笑了一下,算是对他的动作的回答。

“我很欣赏你的坦诚,我想这是你一直想干的事情吧,既然有机会,你肯定不会放弃。”福尔摩斯说。

“是你首先对我不敬的,你为什么要派手下来跟踪我?”

“什么我的手下!根本就没有这回事!”

“你还骗我!你派人跟踪我,我也派人跟踪你。对不起,我是跟你学的。”

“随你怎么在往我的头上加盖莫须有的罪证,伯爵,我希望你的礼貌常识应该还没有忘记。别忘了在叫我的时候要加称呼,谁都知道我的这一职业决定了只有痞子才会直接叫我的名字。”

“嘿嘿,福尔摩斯先生。”

“太好了!我必须再一次向你重复,我没有派人跟踪你。”

伯爵不相信地嘲笑了一下。

“你把你自己想象得太高尚了,昨天有一个求职的工人,今天又有一个老太太,他们跟踪了我一天。”

“很抱歉,伯爵,你只能怪你自己的眼睛,你的眼睛里真是目中无人啊,你经常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其中也包括我,我的乔装功夫也能瞒过你,勉强凑合着吧!”

“说什么?是你自己?”

福尔摩斯不好意思地撇了撇手。“看到那把遮阳伞没有,你应该没有忘记你为一个素不相识的老太太捡遮阳伞吧,这说明你并不坏。不是吗?”

“如果我早知道是你,嘿嘿,你恐怕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感谢你高抬贵手。我们彼此都心照不宣,我们有很多机会都错过了。但是现在我们又见面了。你对我们的这次见面有很多的偏见。”

伯爵的脸色更加不妙,他轻蔑地对福尔摩斯说:“你说得似乎有那么一点过火,这是你的个人观点,我不赞同。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份,你竟敢跟踪我,有什么企图?”

“喔,伯爵,你以前到阿尔及利亚打过狮子的。”

“感谢你还记得我的手段。”

“你打猎又有什么企图?”

“别加‘企图’这两个字,我讨厌你这样对一个英雄狩猎者的蔑视。为了我自己,怎么样?”

“我想当然也少不了为民除害,为国争光吧!”

“嗯,不错。”

“我跟踪你,也是为了这个。”

西尔维亚斯伯爵大惊失色,他的手本能地向腰后探索。

“瞧,你这么激动!我想我没有不让你坐那个位置吧。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我想找回那颗王冠宝石。”

西尔维亚斯伯爵脸色又缓和了下来,他重新坐到椅子上,凶恶的目光一直没有从福尔摩斯身上移开。

“你也不简单嘛!尊敬的福尔摩斯先生。”他冷笑道。

“我非常了解你此时此刻的心情,我是你的眼中钉,如果拔除了你的眼中钉,我想你肯定比我快乐。我们彼此的存在,都是构成对方受伤的主要原因。你是来反跟踪的,你很想知道我对你的危胁有多大,当然我知道,你会留给我一颗致命子弹的。因为我已经掌握了你的全部秘密,但是还有那么一点,这一点等一下你就会告诉我。”

“是的,我会为你准备一颗让你去见上帝的子弹,在你临死之前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你问吧!”

“你把王冠宝石放到什么地方去了?”

西尔维亚斯伯爵非常谨慎地看了福尔摩斯一眼,“你这个问题问得很深奥。你问我,那么我问谁去?”

“你的手段很高明,你问你自己吧!”

“嘿嘿!”

“你还不具备欺骗我的能力,伯爵。”福尔摩斯严峻的目光一直不肯放过西尔维亚斯的眼睛,这种逼视是最有力的进攻。“你的伎俩早被我看穿了。”

“你这么厉害,你肯定知道王冠宝石藏在什么地方了。”

福尔摩斯笑道:“我们现在必须承认目前只有两个人知道宝石的藏身之所,一个是上帝,另一个是你。”

“你胡说八道,你强辞夺理,我要告你诬蔑好人。”

“我敢这样说,上帝目前还不会承认你的好人身份,这一点你应该非常清楚,你知道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伯爵不屑一顾地把目光从福尔摩斯身上移开了,“你也应该明白你目前的处境也不妙。”

福尔摩斯瞥了他一眼,然后目光移向了抽屉边缘,最后他才决定站起来,走到抽屉边,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厚厚的笔记本。

“你大概还不知道这里面有些什么东西吧?”

“鬼才知道里面有些什么东西。”

“你错了,恰恰相反,你就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福尔摩斯紧接着又说:“上帝不会饶恕你的,恶魔西尔维亚斯。”

“你太过份了,福尔摩斯!我是西尔维亚伯爵!我有权告你诽谤我!”

“别急,我们有的是机会。你谋杀了哈罗德太太,然后她的布莱默产业就是你的了,很遗憾,你把它全输光了。”

“你在说什么鬼话!”

“还有瓦伦黛小姐的一生。”

“等等!轮不到你再胡说八道下去!”

“别急,后面还有。1892年2月13日里维埃头等火车上的大劫案。1892年里昂银行巨额伪造支票大案。”

“关于伪造支票大案你讲得不正确,这不符合事实。”

“那么说我前面说的都是正确的了。我叫你别太激动,在什么时候应该激动,你是伯爵你应该非常了解。是时候了,别耽误时间,你还是老实交待吧!”

“现在已经到了你必须坦白的时刻。我有能力现在就逮捕你以及你那个手下莫尔顿。你不必惊讶。我已经非常清楚你们两个人曾经在一起干过的勾当,王冠宝石案是你们俩的代表作。”

“啊!你怎么知道的?”

“我知道送你到白金汉宫的马车夫是谁,带你离开白金汉宫的马车夫又是谁。我知道在案发现场看见过你的看门人。我也知道艾奇·桑德斯的情况,他不愿意毁掉王冠宝石。现在艾奇已经投案自首了。你们的阴谋暴露了。”

西尔维亚斯伯爵额头上的青筋根根暴出,他那双粗大的手急躁地擦来搓去,他想说点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这就是我要告诉你我所掌握的证据,你在这些证据面前没有一点负罪感。你如果还有那么一点良知的话,那就赶快说出王冠宝石的下落吧!”

“如果你仍然要这样执迷不悟,你应该非常清楚地想到,监狱的大门正向你敞开着,你偷盗的是王冠宝石,伯爵,这么贵重的宝贝。你应该明白牢底坐穿的味道。你拿着宝石又有什么用呢?没有一点用处,你只要把宝石交出来,一切都好办了,我可以请求首相大人放你一马,你仍然是一个自由的公民,但是如果你仍然要坚持你对宝石保持独霸信念的话,后果就自负吧。我和首相大人都只要求你交出宝石,你就没事了。”

“假如我不配合你们的工作呢?”

“我早已经说过了,后果自负,牢底坐穿!”

在这个时候福尔摩斯按了一下铃,毕利马上出现在门口。

“西尔维亚斯伯爵,你不能忘记你的志同道合者塞姆,他虽然没有你聪明,但有一个伙伴陪你共渡难关,应该心里会踏实一些。毕利,你去请大门口站岗的那位大个头塞姆先生吧!”

“但是他会拒绝我的邀请,先生。”

“这个很简单,你对他说楼上的西尔维亚斯伯爵现在需要他,他会跑得比你还快。”

“你到底想干什么?”毕利下去叫塞姆了,伯爵迫不及待地问福尔摩斯。

“刚才我的朋友华生也在这里,我跟他说,案子马上就要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了。他代替我去干一件非常有必要的事情,你等着瞧好了。”

西尔维亚斯伯爵又一次站了起来,他的手再次不安地往腰后掏。福尔摩斯的口袋也有枪。

“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福尔摩斯。”

“这个问题我比你考虑得更多,但此时此刻还不是我们讨论这种问题时候。你应该多为自己着想,多想想你自己的问题,这样或许会让你更加心平气和一些,你应该好好面对现实。”

在这个时候,西尔维西斯再现了他当年疯狂杀人的恶魔形象,他的整个身体都充满了杀气,但是福尔摩斯并没有因为他原形毕露而手忙脚乱,他反而显得威猛一些。

“西尔维亚斯,你别以为你有一支手枪就可以随心所欲了。告诉你吧,拿出了手枪,你也不敢朝我开枪,你应该清楚这个时候还不是杀人灭口的时候,至少地点你没有选对。听,你的志同道合者已经来了。嗨,你好,莫尔顿先生。让你为我站岗,真是惭愧,辛苦了,请进吧!”

塞姆·莫尔顿除了拳击技术高超外,其他的都可以省略不谈,但是他的形象可以证明他是一个没有主见、没有头脑的人。他不知道该进来,还是该站在那儿不动。福尔摩斯对他的态度明显得让他不知所措。但是他还能够分辨出福尔摩斯还是他和西尔维亚斯伯爵的敌人。他现在要做的是听从他主人的命令。于是他向西尔维亚斯不安地问道:“伯爵,这是什么意思?我搞不明白,有什么吩咐吗?”他的声音很粗犷,但声音里面很明显地夹杂了一些忧虑。伯爵没有回答他,但是福尔摩斯没有令他难堪,他接过了塞姆的话头郑重地说道:“可以这么说,莫尔顿先生,情况不妙,形势不利,你们快要完蛋了。”

塞姆·莫尔顿根本没有把福尔摩斯说的话当成一回事,因为福尔摩斯不是他的主人。他非常明白谁是自己的敌人,谁又是自己的朋友。他问伯爵:“这个家伙在开什么屁玩笑?但并不好笑呀?”

“你说的话有那么一点笑料,但是我跟你一样,也觉得这并不好笑,你应该好好和你这位伯爵朋友进行一番深入浅出的对话。今晚上演的是悲剧,我敢打赌,绝对不是喜剧,因为大家都没有那个心情了。好了,我的时间在伯爵眼里是越来越少了,而且少得可怜,看来我应当好好珍惜这最后属于我的时光,你们慢慢聊吧。我必须去享受我的小提琴了,拉一支《威尼斯船夫曲》安慰一下我自己吧,五分钟后我再来接受伯爵的判决,怎么样?宝石和生命,随便你们选择。”福尔摩斯说到这儿,拿起小提琴就走了。很快,阵阵幽怨缠绕的曲调从闭着房门的卧室传了出来。

“发生什么事了?”塞姆·莫尔顿两眼发慌,迫不及待地拉住伯爵的手问道:“是不是他什么都知道了?”

“这个该死的家伙,他太了解我们了,他好像亲眼看见过我们行动一样。”

“上帝!”塞姆·莫尔顿的声音悲观了起来,他的脸色惨白极了。

“该死的艾奇出卖了我们,他全部都抖露了出来。”

“啊!他真的把我们出卖了吗,该死的家伙,我一定要杀了他!”

“这还不是重要的,我们现在必须想办法应付宝石这件事。”

“嘘!”塞姆·莫尔顿警惕地巡视了房间四周。“福尔摩斯这家伙很厉害,小心提防!”

“他正在里面拉小提琴呢,他还没有一边拉小提琴一边偷听的能力吧!”

“不错,他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但我们也不排除有人躲在窗帘后面偷听。这房间里的帘子真是多。”他非常警惕地朝四周望了望,当他发现福尔摩斯的蜡像的时候,他吓得目瞪口呆。

“傻瓜!那是假的!”西尔维亚斯不屑一顾地说。

“什么?不是福尔摩斯?吓死我了!它栩栩如生,简直就是第二个福尔摩斯。可是,这些帘子也太多了吧!”

“别担心那么多,时间越来越少了,我们应该珍惜剩余不多的时间。福尔摩斯是一个诡计多端的人物,他千方百计地想夺回王冠宝石。”

“该死的福尔摩斯!”

“他说过,他也答应了,只要我们透露王冠宝石的藏身之所,我们就自由了,不会受到法律的判决。”

“什么!让我们把王冠宝石交出来!这不是要让我们眼睁睁地丢掉十万英镑吗?”

“我们已经是走投无路了。”

塞姆·莫尔顿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的手不知所措地放到自己的脑袋上去了。

“现在只有他自己在这个屋里。这是老天给我们的机会,他真不走运。让我们代表上帝判处他的死刑吧。福尔摩斯一死,我们还用怕谁!”

西尔维亚斯伯爵晃了晃脑袋,他可不愿这样鲁莽。

“这样做没有一点用,要知道他的护身武器应该不会比我们的差。他是干这一行,枪不离身,再说我们一枪打死他,声音也会判处我们的死刑的。我们逃不出这个屋子了。警察应该知道他所提供的情报,不然他不敢这么有恃无恐,咦!有声音!”

声音好像是从窗口发出的。塞姆和伯爵没有向窗口靠近,他们只是调转身子朝四周张望,他们不知道声音是从什么地方发出的,因为整个屋子除蜡像坐在窗口外,再没有其他的东西。

“应该是大街上的声音传上来了。”塞姆·莫尔顿急切地说:“主人,你的聪明程度远胜于我,你快想一个万全之策吧。事情的确不妙。”

“别担心,我什么人没有骗过?福尔摩斯这次也会上我的当。俗话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其实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把王冠宝石藏在我的内衣口袋里,今天晚上就把它运出英国,荷兰的星期天就是我们庆祝偷运宝石成功的时刻。你应该没有忘记凡·赛达尔这个人吧?”

“我以为凡·赛达尔下个礼拜才走呢。”

“原计划是这样安排的。现在没有办法了,他应该马上出发。我们一定要有一个人带着宝石到莱姆街去通知他。”

“可是他还没有作好准备呀!”

“管不了那么多了,必须这么干,一秒钟也不能再浪费了。”西尔维亚斯伯爵当机立断地说,他恶狠狠地瞥了一眼窗口。是的,刚才的声音确实是从大街上传上来的。

“该死的福尔摩斯,他只能在我们面前耍弄小聪明,我们要骗他真是易如反掌。这个该死的家伙一心只想抢回王冠宝石,这好办,我们胡乱编个地址,让他去找吧,他找一辈子都找不到,那个时候我们已经到了荷兰。”

“妙计,的确是妙计,只有你才想得出来!”塞姆·莫尔顿差点就要大声喊叫了。

“你立刻带着王冠宝石去通知凡·赛达尔,要他赶快行动。该死的福尔摩斯就交给我,让我来耍耍这个家伙,我会告诉他,王冠宝石在利物浦保存得非常好,该死的福尔摩斯肯定会傻傻地寻找王冠宝石。塞姆现在宝石就交给你了。”

“啊呀!你真的把王冠宝石藏在内衣口袋里?”

“别担心,我早跟你说了,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们能够从白金汉宫取出来,别人也能够把宝石从我的住所里取走。”

“来,我好好瞧瞧。”

西尔维亚斯伯爵瞥了塞姆·莫尔顿一眼,不慌不忙地把手伸进内衣口袋去掏那颗王冠宝石。

“你什么意思?到现在这个时候你还不相信我吗?别忘了,我也有份的!”

“我知道,我知道,你急什么呀?我的朋友,我们在这个时候一定要同仇敌忾,团结一致。来,我们一起到那边窗口欣赏一下吧。窗口光线明亮,你瞧,王冠宝石!”

“非常感谢!”这是福尔摩斯的声音,他跟他的声音一样是那么突如其来地出现,真是出其不意啊!福尔摩斯从蜡人的扶手椅上突然跳了起来,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王冠宝石从伯爵的手上夺了过来。他的手枪枪口已经瞄准了伯爵可怜的脑袋。福尔摩斯真正在他们两个自作聪明的家伙面前来了一个措手不及。他们被眼前的情景吓傻了,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福尔摩斯乘机按了电铃。他镇静地说:“就这样,就这样,很高兴你们能够如此心照不宣,这的确超乎我的意料。你们现在千万别愤怒,愤怒也没有用,因为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已经结束,而你们两位,也马上要结束你们的罪行了。”

西尔维亚斯伯爵此时此刻除了恐惧还是恐惧,他问道:“你到底是人还是鬼,福尔摩斯?”他惊恐得不知道该怎样发言。

“很抱歉,我为你的眼力和智力感到伤心和难过。你别这么恐惧,看到你这个恐惧的样子,我也会恐惧的。我的卧室还有一个旁门,被这帘子遮掩住了,我搬走假福尔摩斯的时候不小心发出了一点声音,你们没有追究下去,非常感谢。我作为一个忠实的聆听者能够坐在扶手椅上洗耳恭听你们的交谈而感到非常荣幸。”

伯爵有坐以待毙的情绪了,他的内心在不断地后悔。

“你不愧是福尔摩斯,对,福尔摩斯就应该像你这样。”

“你太夸奖我了。帽子戴得太高也会压死人的。”福尔摩斯笑得比较开心。傻大个塞姆·莫尔顿搔头抓脑地思考了半天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说话的时候,楼梯上已经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塞姆问道:“我搞不懂你们在搞什么鬼。你的手提琴还在响呢?你又怎么解释呢?”

福尔摩斯说:“你问得很好,我们应该感谢留声机这玩意,它能够代替我干很多事情。”

警察在案件结束的时候总是充当打扫残局的角色。西尔维亚斯伯爵、塞姆·莫尔顿被抓走了。华生为福尔摩斯庆祝王冠宝石大案的圆满破获。正在这个时候,毕利的小托盘上又出现了一张名片。

“卡特米尔勋爵来拜访福尔摩斯先生。”毕利的声音不大也不小。

“毕利,你好好地把他请上来吧。他的地位很高,在最高阶层他是一个有权有势的名人。我们都不能对他的忠实表示怀疑,可是他有那么一点让人讨厌。我们可以跟他玩一个刺激的游戏,游戏产生在破案之后。”

卡特米尔勋爵的出现,我们没有半点惊讶,这早在意料之中。卡特米尔勋爵长得眉清目秀,但脸上的胡子实在是太多了,他的步伐走得也不是很稳实,一副冷漠的样子。

“卡特米尔勋爵,很高兴在这里再次和你见面,对于上次的见面,我还记忆犹新。”福尔摩斯热情地说道。

“我见到你也很高兴,福尔摩斯先生。”卡特米尔勋爵不冷不热地对待福尔摩斯的热情。福尔摩斯微笑道:“我想我这个房间温度似乎挺高,我为你脱下外套好吗?”

“谢谢。我感到把外套穿在身上很有必要。”卡特米尔勋爵说。

福尔摩斯可不管那么多,一边说一边脱他的大外套,“不要客气!我朋友华生医生能够感觉到温度不时变化的坏处,他有这个能力!”

对于福尔摩斯这样的动作,卡特米尔勋爵感到十分不快。

“你不觉得你这样很累吗?福尔摩斯先生,我并不想在这里呆很长时间,言归正传吧,案子办得怎么样了?”

“很抱歉,卡特米尔勋爵,这个案子不简单!”福尔摩斯脸色装得很尴尬的样子。

“哼!我早就说过嘛!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卡特米尔勋爵的声音和脸色都不太友好。

“并不是每件事都顺心顺意,福尔摩斯先生。不过,你先别泄气,这件大案破不了,还有其他的案子在等着你呢!你说对不对,神探先生?”

“对,很对,我必须承认我不是神探。”

“对,福尔摩斯你应该谦虚一点!”卡特米尔勋爵脸上有点得意。

他又继续说道:“你既然是私家侦探,那么还是掌握了不少有关这件案子的情况和线索吧!”

福尔摩斯说:“不,不,很遗憾,我这次也许会失职。我想请你帮我一把!”卡特米尔勋爵说:“你别搞错了,你是福尔摩斯啊,又不是我要求接手这件案子的。不过,看你这么为难无助的样子,我还是愿意做点我力所能及的事情。”

福尔摩斯说:“我想问的是,我们应不应该起诉盗窃宝石的人?”

卡特米尔勋爵说:“这似乎为时过早了吧。”

福尔摩斯又问:“我们对于收赃者的行为该怎样处置呢?应不应该把他推上法庭?”

卡特米尔勋爵有点厌烦这种不切实际的交谈,他说:“这似乎都是你说的空话。”

“不,不,我们应该具备最起码的法律意识,在你的眼里,收赃者的定义是什么?”

“在他的眼里似乎没有法律意识。他只想把宝石占为己有。”

“那么你会把他当作罪犯处理吗?”

“完全是这样的。”

华生从来没有看见福尔摩斯笑得那么忍俊不禁,他被感染了,也笑了起来。

“对不起勋爵,我应该马上报警,让警察来抓你。”

卡特米尔勋爵对福尔摩斯接手这个大案本来就有意见,刚才一番交谈,他得知福尔摩斯对这件大案束手无策心中更是忿怒。而此时此刻福尔摩斯竟敢在这里说出这样大不敬的话来,他修养再好,也忍不住大声怒斥了起来:“你简直是目中无人,这种玩笑你也敢开。我必须告诉你,福尔摩斯先生,我不能跟你相比,我是一个时间观念很强的人,你应该知道我现在为你的这一番无稽之谈浪费了多少时间。我必须再次对你的办案能力表示不屑一顾,你这是浪费别人的时间,福尔摩斯先生,你最好以后改行,专门去跟别人闲聊,我的修养让我只能说到这里!后会有期!”

卡特米尔勋爵朝门口走去,福尔摩斯马上就挡在了门口。

“很抱歉,勋爵,我不能让你就这样潇洒地离开这里,带走宝石的危险是多么可怕啊!”

“你真是太放肆了!我是勋爵,我现在有权力逮捕你,你诬蔑诽谤了我尊贵的身份。”

“你不妨把手伸进外套的左手口袋里。”

“你又要搞什么鬼?”

“你看你,就是太冲动了,你摸摸就知道了。”

卡特米尔勋爵的手放进去又提上来的时间不超过三秒,这时他的左手掌上多了一颗硕大发着金光的宝石。他感到不知所措,他的声音在颤抖:“啊!啊!怎么会这样呢,福尔摩斯先生?”

“对不起,对不起,尊敬的卡特米尔勋爵。我没事先告诉你我有一个缺点,我很爱捉弄别人,我认为这样能够调节一下我们紧张的神经。很对不起,我未经你的同意就把王冠宝石放进了你的口袋。”

卡特米尔勋爵望望王冠宝石又望望福尔摩斯的笑脸,然后笑道:“福尔摩斯先生,你的确是一个令人捉摸不透的人。我必须实话实说,这颗宝石是王冠宝石。我为我刚才对你的不敬感到惭愧,我必须向你说对不起。真的,我非常感激你,你的诙谐技术跟你的办案能力一样棒。你是怎样破获这件大案的?”

“刚刚结束,一切都刚刚结束,我的朋友华生可能会告诉你我的时间观念,我的结束就是我的开始,我现在还有很多案子要办,你可以满意地回去交差了,喔,华生,我差点忘了,我的肚子是饥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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