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已伤痕累累的身躯,在逆行而上的途中,又再添了几道伤痕,小悠却似毫不在意,前行的脚步也未因此停歇半分。渐渐的,孩童的身形映入了眼帘,已是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男子见状,单手扣印,却见孩童周身的链阵,在一阵哗啦啦的响动声中,张牙舞爪,重新没入了孩童体内,消失不见了。
伴随着链阵一同消失的,还有那股护佑着孩童的毁灭之力。
疯狂的蚁群,没了链阵的阻隔,一瞬之间,涌了上来,将刚刚冲达的小悠和烛天,一同淹没在了这黑压压的浪潮之内。
观望的众人,在这一瞬,揪紧了心。
尽管只是一瞬,众人却觉得格外的漫长,屏气凝神之际,连心跳声都仿佛格外的清晰。
一息,两息……
“吼——!”不屈的龙啸响彻而起,伴随着电闪雷鸣,将黑色的浪潮,生生扯开了一道口子。小悠周身衣衫已没有一处完整,破败的身躯,与烛天背对而立,傲然的对峙着汹涌的蚁群,而那稚嫩的孩童,正躺在小悠身侧,面色平静,安然的沉睡着。
众人悬着的心一瞬间落了下来,甚有若干小悠同辈们忍不住发出了雀跃的欢呼,眼角隐隐可见泪痕。
“就是现在!”妙依见状,当即祭出一把钥匙,手中法决变换,却见钥匙在半空轻轻一旋,阵阵波纹以钥匙为中心,向四周荡漾开来,在声声诵唱声中,一道古朴的大门,伴随着翻飞的符文,渐渐显现!
与此同时,小悠顿觉胸前一热,却是先前妙依递过的符文,自符纸脱落,化作一道古门,伫立于小悠身前。
“空噬?”黑衣男子略显诧异,望向妙依,眸中却似有几分惋惜。
妙依却是丝毫未觉,紧紧望向小悠。
小悠向烛天示意,烛天当即心领神会,一尾卷住了孩童,率先冲进了门内,小悠聚齐最后真元,全部灌注于墨轩之中,扫出一道圆弧状的剑华,斩向蚁群,自己也是飘身进入了空噬。
众人死死的盯住空噬出口,等待着小悠等人的出现。
终于光华一闪,烛天和小悠同时从门中射出,跌跌撞撞的稳住了身形。妙依忙将钥匙对着空噬,反拧数周,“叮——”空噬应声而闭,缓缓消失了身形。
即便如此,依旧有数十只巨蚁,顺着空噬,冲了出来。
然而冲出的巨蚁却好似失去了目地,如同无头苍蝇一般,横冲乱撞。甚至有几只扑冲向了兽群,被庞然的妖兽随脚踩成了肉酱,剩余的数只,也被在场众人一一消灭。
而谷中的群蚁在失去目标后,一瞬之间便退散开来,若不是地上躺着的数百具森森白骨,又有谁能知道,方才此处正如同人间炼狱一般。
甚至就连那森罗枯骨,也在毒障的腐蚀之下,正在渐渐消弭。
而在小悠刚闪出的一瞬,男子即刻飞身过去,将孩童抱在怀中细细查看,过了片刻,方才长长舒了口气,转身向小悠点了点头:“多谢这位小兄弟,我欠了你一份情。”
小悠摇了摇头,恭敬的回道:“前辈言重了,前辈救我等在前,何来欠字一说。”
“哈哈,你这小子,我很欣赏。”男子放声大笑:“不过我既然说欠了,那就是欠了。你以后若是需要帮助,尽管来寻我,吾乃魔域之主,风轻则。”
语音一落,在场众人,无不震惊。尤其秦昊四位领队,眼露警戒之色,均是后退了一步,手更是摁在了剑柄之上。
小悠也是满目震惊,但并非因其魔域之主的身份。小悠自跟随君若缕修行起,几乎是一种与世隔绝的状态,而君若缕也从未教授其正道与魔教的概念,小悠自然也就无法体会到,这魔域之主四个字的分量。而让小悠真正感到讶异的是,风轻则这三个字,总觉得听起来有点耳熟。
小悠仔细思索着,忽而恍然:清晨薄月下,师傅良久独立,静静望着的孤坟,不是赫然刻着——亡妻风轻洛之墓?!
虽说小悠看似憨厚耿直,实则也有心思细腻的一面,他心知师傅个性清冷孤高,平日的吩咐也是简言少语,唯独对着那座孤坟似有说不完道不尽的千言万语。然而,终究还是未见师傅对那孤坟吐露过半字,他只是静静的伫立在那里,清风斜雨也好,寒霜飞雪也罢。小悠每日早课起身后,都能望见师傅的身影,隐隐于山色之间,说不出的凄清与孤寂。
这世间至极的悲痛,又哪是言语所能承受的呢?
师徒二人一直以来,便达成了一种奇特的默契,对于彼此的过往,几乎只字不问,只字不提。
只是今日,此人姓名只是巧合,还是真与墓中师娘有所联系?师傅的过往种种,究竟又经历了什么?
小悠这才发现,身为弟子,竟对自己的师傅一无所知。
小悠欲上前询问,却又颇为踌躇。
而风轻则见众人神色有异,却是冷哼了一声:“我要是想对你们动手,你们还活的到现在?”
秦昊四人对望了一眼,犹疑片刻后,抱拳恭敬道:“前辈海涵,是晚辈唐突了。”
风轻则又冷笑了一声,不再言语,回眼望向小悠,见其还是扭捏之态,心中更生不满,眼神游离间,定格到了墨轩之上,却是再也离不开了。
却见风轻则一步一步,缓缓踏至小悠身旁,蹲下了身子。
“前辈!”秦昊等人惊疑不定,出声阻止到。
风轻则却是摆手示意,静静的望向墨轩,好半晌,才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的摸向墨轩。
小悠眼中疑问更胜,却也毫不躲闪,将墨轩呈到了风轻则面前。
“呵呵,当真是墨轩,剑身尚在,剑魂已亡。物是人非,物是人非啊。”
堂堂一域之王,竟带着哭腔,一遍遍的抚摸着剑身,如同孩童抚摸着心爱的玩物一般。
在场众人均是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的看着这一幕。
小悠心中已然笃定,此人与师傅师娘,必有着千世万缕的联系!
“前……前辈?”小悠心中疑惑万千,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从何问起。
风轻则站起身来,深深的看了小悠一眼,又轻轻的笑了,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猛然回首,对着虚无的前方,狠狠的拍下了一掌。
却见半空荡起阵阵波纹,一道苍老身影兀然显现,而风轻则那夹杂着毁灭气息的一掌,却是在老者面前不足一寸的地方险险停住,再难进分毫。
正是咫尺剑宗掌门,咫尺剑仙,闻报古林异变,亲身赶来。
“老头子,你的咫尺天涯,又精进了不少啊。”风轻则双眼微眯,面色严肃。
“哎?老啦老啦,比不上你们这些年轻人了。不过你说你都是魔域新主了,脾气怎么还这么暴躁,面都没见就一掌招呼过来了。”咫尺白须迎风而扬,眸中精芒却是丝毫不让。
“哼,我这样的邪魔外道,不应该就是这样的路子么?”风轻则掌势回收,脸色竟缓和了几分。
咫尺扫了一眼在场众人,目光落到昏睡的孩童身上,突然哈哈大笑道:“你这一域之主,竟然险些吃了毒宗的暗亏啊。”
“你们两宗不也没好到哪里去,七七八八罢了。”风轻则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回到。
在场众人,看着两位一方之主的唇枪舌战,一个个面色古怪,却又不敢言语,唯有静静观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