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宁考上飞行员之后，日子过得格外清闲下课的时候以他和毕浪为首的同年级的十几个兴趣相投的男生经常在学校的水泥篮球场上打着友谊赛，发泄这个年纪青年过剩的精力。
苏宁在打球的时候总是自我感觉非常的良好，他觉得学习的再好没有在球场上打场三分球来的痛快，夏沫和他正常见面的时候，他开始装作不经意地邀请她看球让她看看自己不一般的一面。
夏沫总以要忙着高二期末考试的原因为由一次次的拒绝，高二最后一段学习的时光她总是在一段段题海的日子里浮沉，因为这些天一过就意味着步入高三的脚步越来越近，也就更加表示高考的日子也已经不远。
期末考结束的时候夏沫的成绩还是没能排到班里的前三十名，她还是在后进生和中等生之间漂浮着，每次考试之后看着贴在教室墙上的成绩表，她觉得那是一种耻辱表，无数次经过的时候她都有种想撕下来的冲动。
为什么自己的努力得不到应有的回报，为什么自己的选择会是这样的致命。
高二结束的夏天正是骄阳似火的八月，他们仍然在教室里坚持着准高三的补课，虽然教室里的风扇一直开着最大的风力，可是脸上的汗水在伏案疾书的时候滴下来洇湿了试卷，手肘的皮肤因为出汗而和课桌粘在一起，扯动的时候撕裂一般疼痛。
而这些肌肤的疼痛对于夏沫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感觉，坐在死气沉沉令人压抑的理科班的教室里对她更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
看着眼前书本卷子里一道道怎么也算不出的物理定律，怎么记不住的化学方程式，看着别人奋笔疾书埋头苦学的模样，再看着自己雪白空空的卷子，夏沫越来越觉得自己当时意气用事的作出选择是多么愚蠢，她根本就不是读理科的料，在那个压抑闷热的夏天她做了一个让人大跌眼镜的选择。
她竟然跟班主任申请调去学校仅有的一个文科班里，她不想再呆在这个不属于她的世界里，她觉得自己需要为自己的人生冒一次险。
她的离开并没有在班里引起多大的骚动，因为这个班里根本就没什么人关心她，她在不在都没有任何价值。
苏宁却对夏沫的选择并没有多大的诧异，他清楚夏沫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要跑去读文科，因为读文科才是最适合她的。
八月的天气闷热干燥太阳热情似火，晚上下自学的时候空中却刮起了阵阵的凉风天空中下着零星小雨，像是轻轻的安抚着学生急躁不安的内心。一排排明亮的白炽灯被教室的窗棂切割成规则的形状，撒落在贴满了标准答案和高考信息的白色墙壁上。
在理科班最后的一晚放学的时候，夏沫故意留到很晚才走，走在回家的路上，夏沫背着书包，晕黄色的路灯铺陈一路。知了的叫声被凉风吹得一浪低过一浪，她的刘海在微风的吹动下随翻飞手上的试卷和书页一起不安分地鼓动着。
身边的自行车一辆辆的过去，溅起飞花，车灯下雨点斜织，朦胧的让人忍不住伸手想去捕捉一朵跳跃的精灵，后面有人喊她的名字，她转头一看，原来是苏宁奇怪的是这次他没有喊自己“猪”。
苏宁推着自行车气喘吁吁地站在她旁边，校服的裤脚已经湿了大半，晶莹的水珠顺着额前的头发轻轻的滴落，不说话。气氛一下子变的很尴尬，夏沫也无心说话，直到转过一个街角，夏沫才轻轻的问“今天什么风吹的让你来找我啊！”
苏宁播了播被风吹乱的头发说道“找你有正事。”
夏沫有点不耐烦说道“什么事？”
苏宁吱吱唔唔了半天吐出了那句“我说过，只要你选择适合你的，我也会陪着你，陪着你去读……文科！”
夏沫觉得有些意外没想到苏宁真的当真了，小小的欣喜在眼睛中一闪而过，然后她笑起来，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说“你怎么对我这么好，不会……对我有意思吧！”
苏宁听到这句话变得有些不知所措，忙撇清到 “放心，我不会喜欢你。”
“真……真的？”夏沫肆无忌惮的看着苏宁陶侃着。
“蒸的还是煮的嘞，我们两这么熟，我的喜好你还不知道？”说完苏宁看了看放学途中来来往往的年轻的女孩，有些女孩穿着时尚，打扮的甜美可爱，牛仔裤，闪亮亮的首饰。
夏沫看的自己都花眼了，看着映在明晃晃的柱子上面那个穿着普通运动T恤短裤的女孩，一张平淡无奇的脸，似乎和周围格格不入。既不漂亮，又没有骄人的成绩，就像是沙滩里的一粒沙子，再平常不过了。
夏沫扯扯嘴角，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这样的问题怎么回答，该如何回答，不用想都知道像苏宁这样的人不会喜欢她这种类型。夏沫突然回过神来，看到苏宁目光放空的样子，伸手在他眼前挥挥，“想什么呢？看美女看的这么入神！”
苏宁吓了一跳，连忙回神，一边推着静静停在教学楼下的自行车一边敷衍的微笑着摇摇头，“没什么，想想学文科应该还不错。”
古老沉静的小镇被淹没在苍茫的黑夜中，校园那个高大的铁门在暮色之中沉寂下去，路灯橘色光芒被细细薄薄的雾气牵扯的氤氲。
还没有到晚上九点钟，天已经黑了，一群学生推着自行车涌出校园。夏沫习惯性的站在苏宁的左手边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不远也不近。
苏宁一边推着车，一边对学校延长毕业班放学的事情颇有微词，发泄完了不满话题又转到了最近周杰伦的专辑上，夏沫想起以前有一次和张樟然聊过周杰伦的音乐，他用下里巴人来形容直接让夏沫语塞。
没想到苏宁却对周杰伦的音乐颇有见解，两个人交流了看法发现有很多歌曲都是共同喜欢的，声音像是水池的塞子被拔起来一般，旋涡一样地吸进某个看不见的地方，这是高中以来他们第一次这么舒畅着聊着天。
不知不觉路上的学生越来越少，街道显得更加冷清。天空有点阴沉像是快下雨的样子，途中雷声和风声还时不时的响彻在空中，初夏的梧桐树叶子密集的开着，在扬起的风里发出急切的絮语，几片梧桐树的叶子纷纷飘落在过道上，顷刻间，使人感到几分凄凉。
17岁的苏宁看着路灯下夏沫出落的玲珑有致的身影，一刹那感到恍若隔世，这样的场景怎么又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她和自己总是隔着一个人的距离，就像初中放学的时候一样。
那个晚上，夏沫坐在苏宁摇摇晃晃的自行车后座上苏宁和她讲着笑话逗得她笑出了声，风撩起了苏宁的衣角打在夏沫的脸上都没感觉。
转角下坡的时候自行车的速度加快，夏沫第一次把手环在他腰上，苏宁感觉到一双手紧紧握住他，以至于车头猛晃了一阵，这个时候的苏宁心中的快乐也是真真切切的。夏沫贴近了他，他身上汗湿的气息，透着年轻的朝气，如清晨的日光一般干净和美好。
穿过小竹林的时候，夏沫心血来潮的跳下车带着苏宁跑上林子里的小山坡，夏沫蹲坐在山坡的草坪上，被晒了一天有点微热的光秃小山头被夜晚的小雨降了降温，空气中还弥漫着微微清香的芳土气味。
夏沫抬头望去满天都是星光，月亮像眼睛般明亮悬挂在空中。恰好在这个时候苏宁略低下了头，夏沫斜了他一眼说道“你好像也喜欢看着天空发呆，今天怎么不看了？”
苏宁睥睨着她，“你怎么知道？”
夏沫错开他的眼神，低头一边捡起山坡的碎石子一边说道“不管你喜不喜欢，反正我是喜欢看着天空的，白天晚上都喜欢！”
“为什么？”
夏沫轻哼了一句“因为我想要知道飞的感觉。”苏宁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原来她喜欢飞的感觉这句话他在心里默念了千万遍。
沉默片刻，苏宁笑着说道“以后我要是开上飞机了，天天带你去看天空体验冲上云霄的感觉。”
夏沫横了他一眼，不屑的说道“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就算你不是飞行员，我也可以花钱买票坐飞机！”
苏宁没有做声，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夏沫的头顶，夏沫真不习惯他这样肆无忌惮的瞄着自己说道“看什么呢，再看试试！”苏宁还是没有做声，只是伸出右手的手指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嘘什么嘘，鬼鬼祟祟的肯定有阴谋！”夏沫质问道，苏宁看着夏沫不耐烦的样子挤出了一句“再动，头顶上的毛毛虫就要爬到你脸上了！”
听到毛毛虫这个词，夏沫差点没吓的昏过去，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她和苏宁在小区附近的一个枇杷树下打枇杷，苏宁负责用竹篙敲打夏沫负责在地上捡，谁也没想到苏宁最后一棒打下来的不是枇杷而是一条棕灰色的毛毛虫，它正好落在夏沫的头上把她蜇的满身是包，从那之后它就是她的死穴。
苏宁知道了夏沫的这个禁忌知道她谈毛毛虫色变但总是喜欢拿这个吓唬她，遇到夏沫心情不好的时候，她总会指着他的鼻子要跟他翻脸要绝交，渐渐的两个人达成共识谁也不许提它。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这么怕它，听到它的名字后夏沫第一时间吓得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她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不停地咧着嘴朝苏宁挤眉弄眼示意让他快点把虫子赶走。
苏宁看着她极为扭曲的脸又心疼又想笑，朝她点了点头，轻轻的走到她的身边小心翼翼的拨开夏沫的头发，他听到了她急促的喘息声，闻到了她的发香，味道淡淡的，此时他觉得她头上的不是一只虫子而是一只美丽的蝴蝶。
“你到是快点啊，急死人了！”夏沫猛地抬起了头。
抬头的那个瞬间夏沫的大脑门不小心贴到苏宁的唇上，突然整个周遭的环境是一片安静，好像是被浓雾浸泡着，没有一丁点儿声响。
苏宁忽然屏住了呼吸，他红涨着脸低着头偷偷地看着夏沫不语的脸，他们的眼里投射着彼此的模样目光穿越似水荡漾的皎洁月色，仍有无法过滤的温度。
她零碎的刘海耷拉在额头，他笔挺的鼻梁深深的屏住着呼吸，从来不曾这样失误，甚至还来不及反应，夏沫微微的抬头却贴在了苏宁的唇上，速度是如此之快，让她自己都无法确定，那种温润湿凉的感觉，下一刻，两个人的面颊开始灼热燃烧，心突突跳着，跌跌撞撞堵在喉咙口。
鼻尖轻轻蹭过，冰凉，双唇却是温热。
他的胡楂有些扎人。
没想到，男孩子的唇也这样柔软。
细腻的感觉，像青苹果的味道酸酸甜甜，馥郁芬芳，中间夹杂着大白兔奶糖的阵阵香醇，那种味道丝丝缕缕的萦绕在周围，突然间两个人都沉默了当场的气氛很尴尬，此刻周围也静的出奇只听得两颗心脏快速跳动的声音。
她低头，发现一只黑色的毛毛虫在自己的脚下轻轻蠕动着，苏宁赶紧蹲在一旁，从兜里抽出一张卫生纸包起地上的虫子站起来，他看到夏沫簇紧的眉头，心里略感称快。
原本被惊吓到的夏沫看着苏宁拿起了掉在地上的毛毛虫觉得不对了，暗暗攥紧了手，手心里全是汗。心里暗骂到苏宁还是那个死样子，就是喜欢和我对着来。
夏沫眼睁睁地看着苏宁拿着毛毛虫在自己的眼前晃悠，满腔着急也没有倾泻处，情急之下踢了苏宁一脚，苏宁吓了一跳打了一个激灵，手一松，包裹在纸巾里的毛毛虫掉到了夏沫的脚上，夏沫吓到“呜呜”的哭出声来。
苏宁最害怕女孩在自己面前哭，当时他也傻了眼不知道怎么收场的时候，突然看到有束光朝竹林里面照进来，隐约听到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谁，谁，在干什么？哪个班的？”
声音越来越清楚，光线离他们越来越近，那束光刺得人眼睛睁都睁不开，夏沫连忙蹲下身子，捂住了嘴巴。
“我看到你们了，哪个班的？”
那个男人的声音越来越清楚，听语气好像是教导主任的，夏沫记得以前同学们提起过凶神恶煞的他，只要被他发现孤男寡女的厮混在一起，不管三七二十一他就会当着全校的面点名批评。
想到这些，夏沫吓的直打哆嗦，她小声的朝苏宁说道“怎么办啊，要是被他发现肯定会记过的。”苏宁到时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我又不是没记过，怕什么？”
夏沫听到这些火上浇油的话，心里更是堵得慌，她垂下的手依旧紧紧握拳，她怕自己一冲动真的会给他两下，说不定可以把他的脸打得更讨喜一些，谁叫他这么嚣张。
可是就算打死他也改变不了眼前的事实。夏沫越想越后怕，她想自己要是自己主动站起来跟老师说清楚，也许他还会放过自己。
她狠狠地瞪了苏宁一眼之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准备站起来的时候，感觉有人硬生生的拉着她的衣角说道“你还真打算自投罗网啊！”
一片静默之中，夏沫双唇紧抿，一张清秀的脸蛋上写着气恼、不甘，还有沮丧，却仍然强自按奈着心中的恐惧，又蹲下来，扬起下巴对苏宁冷冷地说了句：“我才没那么傻！”
苏宁点了点头，突然说道“人好像走了！”
话音刚落，夏沫半信半疑的站了起来学了几声猫叫，前方没有任何反应之后她才有惊无险的拍着手上存在的灰尘和草渣，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念叨“阿弥陀佛！”
这时她用余光才看到苏宁低着头揉着手臂上一两道淤血的红痕，像是刚才紧张的时候被自己拧出来的。夏沫也没多想，伸出手在他手臂的伤痕处按了按问道“疼吗？”苏宁咬了咬牙，笑着摇了摇头，此时夏沫看到他左耳的小东西在月光的照射下格外的耀眼。
夏沫一把揪住他的耳朵看了看，诧异道“苏宁，你竟然打了耳洞？”苏宁毫无防备的哼了一声“真是没见过市面这也大惊小怪的。”
回家的路上，苏宁逗了夏沫好几次，夏沫只皱着眉头说“别闹了”，苏宁只好默默走他的路，敢不敢不是用嘴来说的。夏沫故意放慢了速度，不出所料，苏宁并没有按照正常步调超越她，而是依旧慢腾腾地跟在她背后小声的说了句“夏沫，我一定记得今晚的约定！”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是夏沫却每个字都听得很清楚，心里默念道“什么约定，真是个神经兮兮的异类！”
多年之后，当夏沫眯着眼睛淡淡的回忆这些，突然感动的想流眼泪。那一刻她似乎看到了幸福的影子，也闻到了悲伤的味道。
一起长大的约定∕那样清晰∕打过勾的我相信
说好要一起旅行∕是你如今∕唯一坚持的任性
一起长大的约定∕那样真心∕与你聊不完的曾经
而我已经分不清∕你是友情∕还是错过的爱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