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山脚,河流冲进森林把沼泽里腐烂的气味翻搅出来。
言明皱了皱眉,停止和张延庆的争吵。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却想不通所有版图的联系。
“你在干什么?”张延庆看到言明的异状,问道。
“昨夜起风了,这很不正常。”言明说道,“本来不应该在狭窄河道出现的八目巨鳝突然出现。”
张延庆听罢,一时半会儿没有明白其中关系。
这时,天下起了大雨。又下起大雨,灰白色的天空之下每个人都在等待。
有两条路,但是要真正做出选择,两条都非常凶险。
“山洪,是山洪!”
队伍里有人指着山谷,他听见了声音,像一条出水的蛟龙奔腾而来。
没有人料到会发生山洪,来的如此迅猛,令人措手不及。一眨眼的工夫洪水已经朝众人扑了过来。
“逃!”张延庆大叫一声,他的手下立即四散逃命。
洛沉仍旧愣在原地,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言明沉住口气先收回了两只小狗,然后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把洛沉推到了张延庆的身边。
“她还有陈浅,就靠你了!”言明知道这么一推,自己已经无力逃脱。
言明总说自己不怕死,可是临近死亡的时候心里还是会恐惧,会挣扎着求生。在巨大的水流之下的言明还想运功,那霸道的火毒猛地侵入他的五脏,令他直接昏厥了过去。
“言明!!!”
洛沉的大脑一片空白。
山洪来势汹汹,还好张延庆一行人的反应迅速,爬到了较高的地方。大片的森林转瞬之间只剩树冠。他们站在山腰望着下面的水,回想刚才的事情还是心有余悸。
可惜,没有救到言明。伤得那么重的他被洪水淹没生还的几率微乎其微。
“那么一个小伙死了。”张延庆感慨世事无常,昨天还有说有笑的人,今天便死了。
洛沉盯着张延庆,说道:“他不会死,你不要咒他。”
“是谁昨晚差点杀掉了言明?”没有了言明张延庆说起话来又恢复了那股刻薄劲。
“你..!”洛沉一时语塞,是啊,她有什么资格指责别人。这么想来,洛沉的眼睛更为黯淡。
“快醒过来,孩子。”
有声音在陈浅的意识中,如同波浪般来来回回冲击着他的神经,意图把他唤醒。
起初这个声音微弱,等到现在,变成了滔天巨浪,一下子便惊醒了沉睡中的陈浅。他猛地挣脱抱他之人的手,掉到了地上。
“咦?”
有人惊呼,“你怎么,醒了?”
陈浅捂着头从地上爬起来,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说出一句话:“我,没死。”
队伍里爆发出哄笑:“你当然没死了,死了我们那岂不是小鬼了!”
四周嗡嗡的声音渐渐变成听得懂的中原话,陈浅终于适应了醒来的环境。他发现其他一同执行任务的人,全都不见了。
不,不是全部。他瞧着张延庆身旁的女孩有些面熟,但又说不出是谁。
那个女孩的目光对上陈浅,讶异道:“你怎么醒了!”
“我睡了很久吗,还有,你是谁?”陈浅疑问之下,洛沉才发现自己仍是女儿身:“我是张掌柜的远房亲戚。”
她不想暴露身份,张延庆也予以配合:“是的,她叫..”
“叫我念漓。”洛沉微微一笑道。
陈浅失落道:“你好,可是,我现在该怎么办?”他知道提出回去的要求是痴人说梦,他们基本是被困在山腰进退不得。
“自然是跟着我们走。不过现在嘛,只有先安营扎寨了。”张延庆说罢,他的视线中竟然出现了一艘船。
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艘船,而且还是豪华得令人咋舌的大船。
它穿过丛林往这边过来,张延庆招呼手下赶紧呼救,众人忙着大叫,船帆之上负责观察的人看到他们后往甲班上喊了几声。
船上立马有个黑影冲了出来,如利箭般飞至山腰,一双眸子紧盯张延庆:“张掌柜,你在这里作甚?”
问者是个高挑冷艳的女子,一袭紫衣更添几分神秘感。她的眸之下,张延庆不敢说一句假话。
“我要去挖宝藏,但是遇上个仇家,现在流落到这般田地。”
张延庆无奈道。
女人看了看众人的狼狈,说道:“上船吧,城主有账要找你算。”
陈浅瞧着张掌柜,世人千千万,没想到每次遇见的人都是他的仇人。
张延庆苦笑一声:“我们上船。”他不能弃手下于不顾,牺牲自己还能换来些喘息的时间。
船是用上好的鬼梨木做成,呈现一种墨黑的颜色。按理来说没人会用这种木头的本色来做身体,看起来一股阴森的味道。但是船的主人喜欢,没人敢反对。
陈浅瞧着船工一个个沉着脸,瞧向自己的眼神亦是苦大仇深的样子,心里便不舒服。
从一上船就透出压抑的感觉,唯有那个女人,她露出的几截雪白的肌肤能缓和这股莫名的压抑。
“看什么呢,小弟弟?”女人突然回头看着陈浅,后者一个激灵:“我没看什么。”
女人眼波如水,瞧得陈浅浑身不自在。
她为什么就找自己?
众人进了船舱,犹如进入了皇宫一般,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富丽堂皇的装饰,翡翠镶嵌的墙砖,华丽的镂空油灯。
尽头的椅子上的毛毯张延庆眼尖看到那是极北恶兽的皮毛,灯光下银白色的华贵之气衬出坐上之人的气势。
“好久不见啊,张掌柜。”他身子斜靠着,一只手杵着头另一只手放在小腹的位置,上面戴了三个颜色不同的戒指,透明的石头里面像是有生命,波光流转,似日月变换。
张延庆嘿嘿一笑道:“城主抬举我了,我哪有那么滋润。”
“是啊,我也觉得,从她死以后你应该一蹶不振才对。”城主银白色的光洁头发垂到椅子上,他理顺了秀发,正坐起来瞧着张延庆,“那几人,你知道是谁吗?”
“知道,可是我没有办法去复仇。”张延庆道。
城主嘴角上扬,眼神却是不屑:“那几个小角色都杀不掉,你也能活到现在,真是运气上佳。”
陈浅觉得空气有些凉,透骨的刺痛。不是因为下雨,而是城主在发怒。
他的表情没有变,动作没有变,可周围的空气变了,温度缓慢下降,如同他的心情一般。
“废物,我怎么会选了你这么一个女婿。”
城主眼神冷冽,洞穿了在场所有人的心脏。陈浅捂住脖颈,面色通红,仿佛窒息了,洛沉上前度气给他才缓和了这样的症状。
泽州城主,墨霜,这个人可是不给任何人面子。连他的仆从和手下都受到冷气的侵蚀而变得难受起来。
陈浅小声说道:“他看起来那么年轻,却叫张延庆为女婿。他到底几岁了?”
“我才活了千岁而已。”城主说道,“皇帝还在位那会儿我冰封了整个家族,直到十三年前才渐渐苏醒过来。”
他听见了陈浅的小声议论,倒也不放在心上。陈浅今天算是开了眼界,面前的人屹立千年不死,时至今日还活着,远古时代的贵族。
张延庆的故事一定很精彩,但是陈浅不想知道,因为他们快要没命了。城主的怒火还没有平息,整个房间之中受到寒气最严重的便是张掌柜,他的眉毛和头发已经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冰,身体正在瑟瑟发抖。
墨霜作为一个父亲,必然暴怒。没有能力保护好自己家庭之人,不配活着。
要做什么,自己一定要做点什么。不然自己不是一辈子没用了吗?陈浅这时大脑转得极快,却想不出任何办法来打破僵局。
“跟他说,比一比棋术。我帮你。”
他的大脑中出现了一个声音,陈浅来不及细想,既然打不过他,那么其他地方自己可以做得到的一定要试试。
“我和你比试比试棋术。若是我赢了你便要好好招待我们众人,要是我输了,那么你杀死我们好了!”陈浅疯了,在其他的眼中他说的话简直是走投无路后的豪赌。
可与墨城主这般的人赌,他会不会答应还是未知数。
陈浅有什么,他什么都没有。
墨霜忽然哈哈大笑,他眼睛中的陈浅孑然一身,所以才能口出狂言。从没有见过任何一个人敢和自己这么说话,连皇帝也不能!
“我接受。紫寒,拿我的棋来,一盘便让你心服口服。”城主摘下手中的一枚戒指,“要是你赢了,我把这个也送给你。”
陈浅的心快要蹦出胸膛,脑海中的声音让他那么做,求生的欲望令他不顾一切说了出来。
墨霜叫他们来到了房间中的一个角,一张桌子,两个椅子,靠着窗台可以看到外面的风雨飘摇,摆明了是下棋品茗的好地方。
古老的围棋黑白两子,那个女人,紫寒捧着棋盘出来的时候,它的魔力已经展现了出来。
城主坐在木椅上,对面的陈浅手心凉得很,不安的情绪笼罩于他的全身。
“认输还来得及,我赐你们一个全尸。”城主拨弄了一下脚底的火炉,木炭烧得通红,正是舒服的时候。
陈浅摇了摇头道:“不,我要比。”这是唯一的希望,他不能放弃。
洛沉缩在人群之后,不知道在想什么。
墨霜接过棋篓,笑道:“我执白,没有意见吧?”
“没有。”陈浅知道白要先走,但在别人的地盘,不是自己说了算。
“让你八子。”城主胸有成竹地说道。
八子,这是极度的自信,睥睨天下的话语。
“听我的能赢。”
陈浅脑海里的声音同样胸有成竹,“千年的老骨头,不知死活。”
城主下完一手之后,陈浅依照声音拿起了黑子,准备扩大优势。但是他的手不争气地一抖,掉落在一个尴尬的位置。
“不许动。让它在那。”墨霜说罢,陈浅已感自己大汗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