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慕容真到了他父亲起居的那间屋子,大家都已经在父亲的床前跪下了,九第和小妹两个六、七岁大的小人儿也在他们的母亲身边跪着,似乎是起得太早,九第已经依偎在他母亲身上将睡未睡、迷迷茫茫的样子,而小妹则斜跪着坐在地上,六弟、七弟、八弟虽然平时挺顽皮,现在却一个比一个跪的端正,“不知道他们的心里现在有没有死这个概念,也不知道他们对于我们共同的父亲去世这件事是怎么想的,是不是也像我一样手足无措?是不是也像我一样追悔莫及?四哥不在,如果四哥也在,不知道四哥又有什么感受?不知道跪着的大哥、二哥、三哥、大姐、二妹又是怎么想的?还有自己的母亲和七个娘,他们又有什么样的感受呢?他们肯定也是一样的慌乱和悲伤吧?想想也是啊!谁能想到父亲竟然走的这么突然呢?”
慕容真这样想着,眼里的泪水已经在打转,他想再喊声”爹!“,他想凑近父亲床前再仔仔细细的看看他,他不相信父亲就这么没了,但是大哥慕容懿拦住了他:”别过来了,就跪在那里为父亲守会儿孝吧。别忘了咱慕容家的规矩!“听到大哥的话,慕容真只好默默地跪下了,他此刻恨这慕容家的规矩,他在想跟他一样跪着的亲人们,是否也和他一样被大哥或者其他嚷着别忘了慕容家的规矩的人拦在了父亲的床前?可是此刻已经没时间也没有精力来想这些,又或者去恨这些了,他尽量调整自己的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让大脑放空,让自己去接受这一切。
躺在床上的就是慕容家死去的老爷子慕容徵,江湖上也算小有名气,人送绰号”刀剑笑“,其实这老爷子也不算老,才刚刚不惑之年,要说慕容徵也够不容易的,慕容家三代单传,说起来慕容徵比他爹活的时间还长了很多呢,他爹死的时候慕容徵才十二岁。尽管在太湖边上有着不小的家业,但慕容家一向行事低调,在慕容徵之前,外人鲜有人知道慕容家的事情,而到了慕容徵这辈儿,慕容家可算出了名了,名声不仅传遍了整个江南,连中原地区甚至大漠、西夏、大理都有人知道姑苏慕容氏。
要说起来这个中缘由,还真是不太好说,慕容家本是书香门第,又有武功绝学,慕容徵自己,还有他的父亲、爷爷、太爷爷个个都能文能武,但慕容徵的爹死得早嘛,所以他十二岁就继承祖业、自个儿当家了,也不知他是从哪学来的,派家丁出门请了几个铁匠就做起了打铁生意,要说光打铁那就太小看这慕容徵了,好歹人家是读过书的,从先辈那继承的家产啥也不干一辈子也吃喝不愁,怎么就想起来打铁了呢?表面上打铁是不假,可人家打的可不是一般的锄头、铲子啊这些农具,而是杀人的刀剑哟,那恐怕就有人不禁要问了,武器制造可是朝廷军器监管制的,这小子哪来这么大胆子敢跟朝廷抢生意啊?呵!没这金刚钻儿,人家也不敢揽这瓷器活儿不是?
据说慕容徵请的铁匠都是有来头的大师,而且慕容徵自己不知在哪还搜集到一套打造兵器的独门秘法,有了大师级别的铁匠,加上独门秘法,那打造出来的刀剑削铁如泥,而且经久耐用,比朝廷军器监打造的质量不知道要好到哪儿去了,在黑市上慕容家的刀剑几乎是各路黑市商人必出高价抢夺的紧俏货。当然,光有这本事也不够啊,这慕容徵精明能干的很,花大钱疏通了当地的官员,又雇工匠造了艘大船,而且随着生意越来越大,造的大船也越来越多,到死的时候都已经有十艘了,他就这样打着漕运的名义做地下武器交易,不仅卖武器给山贼、土匪,也卖给士族大户,甚至远销大理、西夏,反正基本上能赚的钱都被他赚了,不过唯独不卖给辽国和大宋的军队,不用想也知道,因为这两家一直战况不明,隔三差五边境就打起来了,不论卖给谁都会惹祸上身嘛。除此之外啊,慕容府还养了一大帮子家丁,专门有武师教授家传武功,战斗力相当凶悍,而且占据太湖地理优势,别说是三五个武林高手,就是朝廷调来一支军队围剿,就朝廷军队那些个庄稼汉壮丁还有他们拿的那破烂武器,慕容徵根本就不放在眼里,而且朝廷也没那心力管他,于是他就这样成了有名的武器贩子、黑市商人”刀剑笑“。
凭借着他多年在江湖上的打拼,继承祖业不说,还把家产增加了不少,至少那十艘大船是谁都看得见的,除此之外,外人知道的普遍就是慕容徵娶了1个江南大户出身的夫人,纳了七个小妾,可谓艳福不浅,并且又生了九个儿子、三个女儿,可谓人丁兴旺!现在死了,要说这一辈子也值了。不过奇怪的是,老爷子打拼了一辈子,如今人都去了,围在他床前的一众亲人却没有一个为他哭两声的,你说奇怪不奇怪?难道是这一大早大家都刚睡醒还迷迷糊糊的?又或者是这慕容家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和谐,其实隐藏了巨大的秘密?其实啊!这就是刚刚长子慕容懿提到的“咱慕容家的规矩”!是慕容家祖上就定下的不成文的规矩,家里人死了谁都不许哭!除了慕容家的人,外人一般都不知道有这奇怪的规矩,你说谁家亲人死了还不让哭两声啊!那你没办法,祖宗定下的,说不让哭,谁都不许哭!
这么跪了大约半个时辰,长子慕容懿发话了:”二弟、三弟、还有管家留下来和我商议一下父亲安葬的事情,其余的人都先回各自房间去吧,一切等我们商议好再听安排!“
听慕容懿这么说罢,除了要留下的慕容晖、慕容曦以及慕容府的老管家留了下了,其他的便都起身各自离开了,慕容真也站起身走出了这间熟悉又陌生的屋子,屋子还是那屋子,可是熟悉的人已经没了,屋子也便不是那屋子了,走出屋子之后,他便有一种感觉,似乎这个家也已经开始要变得陌生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