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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妥协与拉锯:自由之路无坦途

自由从来都不是一条坦坦荡荡的大路,只有耐心的旅人才能走到终点。

——曼德拉自传《漫漫自由路》

曼德拉的女儿替他发表声明后,谈判形势陷入僵局,但南非国内的形势愈发动荡。由于其他国家的非国大组织纷纷被取缔或打击,所以非国大又将势力集中在国内的斗争上。1985年3月,也就是沙佩维尔大屠杀25周年的时候,国内的暴乱发展到了新的地步。警察又杀害了19名反对者,奥利弗立即做出回应,他警告说之后非国大的攻击将很难区分“硬目标”和“软目标”,同时,他呼吁南非的黑人警察调转枪口声援自己的同胞。到了7月,南非很多黑人聚居地已经变成无政府状态,很多地区陷入彻底的混乱。7月20日,政府宣布进入紧急状态。

但对南非政府来说,最大的打击并非来自暴乱,而是外国投资人。南非经济在长期的暴乱中已经走向衰退,所以对西方世界的投资放贷十分依赖。随着反种族歧视的呼声愈来愈高涨,很多投资人在压力之下不愿继续投资南非,南非政府不得不选择贷款,但即使是贷款,也越来越艰难。纽约的大通银行是最大的借贷方,共给南非政府贷款了5亿美元,但随着本国银行家和存款人的抗议,大通银行决定不再继续向南非政府提供贷款,并催缴之前的欠款。

重重压力之下,博塔似乎只能选择妥协,他委托外交部长起草了一份讲稿,准备在8月份的国民党大会上宣读,主要内容包括着手废除种族隔离、释放曼德拉等。政府还将这次讲话的内容提前发布了出去。

1985年8月15日,所有人都在等待博塔的正式声明。但博塔泼了所有人的冷水,他没有采用那份拟好的发言稿,而是再次强硬地表明自己不会走上废除种族隔离的“自杀之路”,他还将一切都归咎于共产主义的煽动和破坏,并污蔑曼德拉是共产党。同时,博塔指使支持自己的右翼记者去采访曼德拉,并曲解曼德拉的原话,将曼德拉描述成一个十足的恐怖分子。但这些小手段最终只是引起了人民的反感和愤怒。

博塔发表声明后的几周内,南非国内民众一致认为就要爆发一场全面的内战了,内战的结果很可能是博塔和曼德拉共同掌权。总之,白人胆战心惊,黑人却兴奋地期待着。此时的西方投资者也对博塔彻底失去了耐心。在又一起骚乱事件后,南非货币兰特兑英镑的汇率暴跌一半,那天被称为“黑色星期二”。于是,原本因畏惧共产主义而支持南非政府的国际资本开始倾向于敦促博塔释放曼德拉。因为共产主义带来的潜在威胁,远远没有长期动乱给股市带来的损失大。趋利避害的资本主义之前因为利益支持南非政府,现在也仍然是因为利益而支持曼德拉。

紧接着,英、美等大国也不得不做出应对,因为撒切尔夫人知道,南非有100万白人持有英国护照,若是南非爆发内战,那他们一定会离开南非,涌向英国。但她依然反对对南非进行制裁,她坚持在私下用个人交情说服博塔,里根总统也持同样的态度,他说他乐意把这件事交给撒切尔夫人处理。

撒切尔夫人在会见中敦促博塔释放曼德拉,并对黑人友好一点,别再将事情闹大,但博塔从她一口咬定曼德拉是共产党这件事上发现了可以继续周旋的余地。同年10月,奥利弗到访伦敦,希望游说政商各界,撒切尔夫人则禁止政府官员和他接触,并称他是共产主义恐怖分子。撒切尔夫人对共产党警惕到如此程度,除了冷战的影响外,还有一点就是因为几年之前她差点死在爱尔兰共和军的袭击之中,虽然爱尔兰共和军和非国大完全不同。

到了10月,撒切尔夫人在又抵制了一项制裁南非的决议后,向南非派出一个7人组成的智囊团,协助博塔商讨解决方案。这7人当中包括英国前大臣巴博勋爵、澳大利亚前总理弗雷泽和尼日利亚前总统奥巴桑乔将军。他们决定先拜会一下狱中的曼德拉,进行一番亲身考察。

在此之间,博塔虽然表面强硬,但私下已经通过各种关系对曼德拉进行了屡次试探。恺撒在他的指使下多次向曼德拉提出会面请求,曼德拉都一一拒绝。11月,曼德拉因病住院,手术前一天,南非司法部长库切受博塔的指派前来探视。库切本人对曼德拉颇有好感,温妮在被流放期间认识了一个叫作皮特·德瓦尔的律师,他是库切的老朋友,德瓦尔一直建议库切考虑曼德拉的刑期。尽管这次曼德拉没有收到提前通知,但曼德拉依然举止绅士,用成熟的领袖风范彻底征服了库切。库切后来在回忆中说道:“我第一眼看见他就知道他是一个天生的领袖,他谦恭有礼,周围的医务人员都很喜欢他,即使他是一个囚犯,但他主宰着周围的一切。”

出院后,曼德拉被关到一个单独的囚室,没有再和西苏鲁等人共同关押。在正式和英国派来的智囊团见面前,曼德拉已经和新派来看守他的白人狱警布兰德成了好朋友,布兰德十分尊重曼德拉,还让曼德拉指导他怎么给妻子写信。所以,英国的智囊团来访时,都惊讶于曼德拉的气度以及白人狱警对待他的态度。

智囊团询问了曼德拉的个人政治信仰和斗争纲领,并和他探讨了国际制裁对南非政府的影响能力。曼德拉强调自己不是共产党员,而是一名宽容的非洲民族主义者,他希望在这片土地上建立起一个黑人与白人和谐共生的国家。他们又问起非国大暴力斗争的问题,曼德拉指出虽然非国大并不打算放弃暴力抵抗,但武力终究不是解决问题的最佳途径,非国大可以放弃暴力,但前提是政府先放弃武力镇压,并坐到谈判桌上。最后,曼德拉强调这次谈论的内容都是个人观点,与非国大无关,同时他还让人将这次谈话的内容分别转达给了非国大和南非政府。

智囊团结束访问后,还没来得及作出总结和反馈,博塔政府就再次袭击了非国大在国外的几个秘密基地。和谈的希望再次破裂。通往民主和自由的道路,再次遇上一道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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