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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最后的判决:失去自由,却赢得全世界

我已经做好了被判处死刑的准备。当一个人已经对某事做好了充分的准备,那他当然就不会惧怕这件事的到来;当一个人对某件事心存畏惧,那他就会祈祷这件事不要到来。我想我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我无所畏惧。这不是源于我的勇敢,而是源于我的信仰!

——曼德拉自传《漫漫自由路》

在外界强大的舆论压力下,法院没有立即做出判决。曼德拉和西苏鲁等人商量好了,无论法院做出什么判决,即使是死刑,他们也不会提出上诉。他们不希望违背自己的一贯原则:勇敢、执着、富有挑战精神,也不希望让民众认为他们是贪生怕死的胆小鬼。他们认为,如果有必要的话,那就用牺牲来唤醒民众心底对自由和平等的深切渴望。此时的曼德拉并非对死亡没有畏惧,但他想起了莎士比亚的名言:一旦做好了死的准备,那无论生死,都是甘美!当得知曼德拉等人的决定时,费希尔律师觉得十分痛心,却也深受感动。他后来在给一位流亡在外的朋友写信时提醒道:“你得想一想,要成为他们的继承者,那需要多大的勇气!”

虽然判决将至,但曼德拉和他的战友们依然保持着积极的情绪,他们甚至还有心情捉弄狱警。由于有些谈话不能被狱警听见,所以他们会通过小纸条传递重要信息。他们看完小纸条之后就会立即焚烧,不留证据。负责看管他们的狱警思瓦尼普觉察到了这一点,便打算下次趁他们传递纸条时将其截获。一次,当曼德拉等人看见思瓦尼普在注视他们时,便故意写了一张小纸条,故作神秘地彼此传阅,曼德拉接过纸条,一脸慎重,然后又交给了凯西,凯西看完拿出打火机准备烧掉——但是动作很慢。果然,思瓦尼普立即冲了过来,一把将纸条抢走了。结果当他迫不及待地打开纸条,却发现上面写的是:“思瓦尼普难道不是一个帅哥吗?”

经过几个星期的等待,判决的日子终于来临了,1964年6月12日,法院开庭宣布判决结果。这天,法院外面挤了2000多名示威者,他们冲破政府的阻拦聚集到这里为曼德拉等人加油。法庭里面更是挤满了人,曼德拉的母亲和妻子温妮都来了,各大媒体也不愿错过这个历史性的时刻。

在法官正式宣判前,自由党主席哈罗德·汉森以及著名作家艾伦·佩顿分别向法院提交了对曼德拉等人的减刑请求。汉森说:“民众应该有申诉自己不满的权利和平台,政府的一项本职工作就是倾听民众的声音,当政府选择不闻不问,甚至是武力镇压时,他们才迫不得已采取了犯罪的方式进行斗争。”佩顿虽然是一个对共产主义心有芥蒂的人,但他也为他们求情:“他们没有选择,除了屈服于不公,他们只有暴力反抗。”

维特法官在进入法庭之后一直很紧张,所以他压根没有心思听这两人的意见,他似乎就想尽快宣布结果,然后马上离开这个地方。这让曼德拉感到高兴,因为紧张的不是他们被告,而是法官本人。这对他们的选择来说是一种最好的肯定。

随后,维特清了清嗓子,开始宣读判决书:“在这次审判过程中,本庭听到了很多来自非洲黑人和有色人的抗议,本庭也知道这些被告人是他们的领袖。被告人及其律师都辩称他们的犯罪行为是为了减轻民众的抱怨。就我个人而言,我完全相信他们的犯罪理由。但是,一个革命组织往往是以推翻现有政府并建立新政权为目的的,这种野心我不能从他们身上完全排除。这个法庭和其他法庭一样,是为了捍卫法律的尊严和维持社会秩序而存在的。几位被告被控犯有阴谋推翻政府罪,也就是高级叛国罪,但我们经过慎重研究后决定,不以高级叛国罪定罪。同时,这种案子一般都是按照最高判刑标准来判的,这次我也决定不使用最高量刑。这是我在法律范围内唯一能做的从轻处罚:他们全部被判处无期徒刑。”

听到这个消息,大家都像被无罪释放一样放松了下来。在这之前,他们都以为自己会被判处死刑,维特法官的紧张也似乎印证了这一点。现在,他们只是被判处终身监禁,只要活着,一切都还有机会!

法官的这个判罚其实并非意外的仁慈,在当时来自全世界的强压之下,态度再强硬的南非政府也不敢真的强迫法庭判处曼德拉等人死刑,这么做的后果可能不仅仅是来自国际的制裁,整个国家都可能陷入大范围的暴乱之中,政府的最终目的是摧毁非国大等民主团体的领导力量,判他们终身监禁也可以达到同样的效果。而就维特法官本人而言,他也不愿被历史定义为“刽子手”。

虽然曼德拉等人没有被判处死刑已经仿佛是获得了特赦,但国际舆论并没有因此放过南非。毕竟,终身监禁也是很重的判罚。世界各国都开始对南非进行制裁,国际奥委会还禁止南非参加1964年的东京奥运会,各大报纸也开始猛烈地抨击南非白人政府。《卫报》的社论标题是《被告席上的南非》,一语道出了这次审判中南非政府在国际社会中的恶劣形象。虽然是曼德拉等人被判处了无期徒刑,但事实上是南非政府被全世界判定为十恶不赦。

南非政府希望时间能冲淡国际舆论,并且认定曼德拉等人已经完全被自己控制在手心里,再也无法对自己形成实质性的威胁。但这次大审判带来的国际影响在暗地里持续了数十年时间。经过这次审判,曼德拉被国际社会广为知晓并尊重。西方诸国虽然很快就因为经济问题和南非达成了和解,但他们也清楚地认识到:南非的种族问题不可能永远这么维持下去,南非白人和南非黑人之间一定会进行对话,而曼德拉正是充当中间人的最好选择。毕竟,南非黑人不会因为这次审判就放弃选出新的抗争领袖,但谁能保证新的领袖能比受过良好教育并且拥有如此声望的曼德拉更适合担任中间人这个角色呢?虽然此时西方世界的外交家都没有见过曼德拉,但他们已经认定曼德拉就是南非将来的“救世主”了。

从初到约翰内斯堡到被判终身监禁,曼德拉在这20几年的时间里,从一个青涩的毛头小子成长为一个体面的黑人中产阶级,再进化成一名出色的政治领袖,这期间他经历了太多的曲折和艰难,当然也不乏幸福和温馨。我们很难用一两个简单的头衔来给他的这段斗争岁月下定义,因为他既不算一个出色的军事家,也不能说是革命天才,甚至不能算一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但我们可以明确的是:他是一个充满魅力的,当之无愧的黑人领袖!也许他身上还有种种不足,但他冲锋陷阵的实干精神、宽容大度的绅士气度,以及饱含深情的动人演说都让所有接触过他的人从心底对他臣服。他是父母的“罗利赫拉赫拉”,他是部落的“马迪巴”,他是老师和同事的“纳尔逊”,他是政府的“眼中钉”,他是传奇的“黑色海绿花”,他是南非的“救世主”……他在这些年中拥有了一个又一个名字,唯一不变的,是他对自由的渴望,对平等的渴望。他像甘地一样,在人民处在危难时出现,并为他们献出一切,所以即使他有种种不足,也无愧于作为那个时代的伟大政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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