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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夭折的大罢工:成熟的决策者懂得急流勇退

有时候我过于冒进,总是不能耐下心来解决问题。我一直试图改变这一点,因为一个成熟的领导必须知进退,能屈伸。

——曼德拉狱中日记

漫长的庭审虽然严重影响了曼德拉和非国大的政治事业,但这并不表示他们在这5年里就毫无作为。1958年,南非政府准备进行新一轮大选,此时南非国民党由于掌权以来的诸多暴行,已经在民众中积累了相当的怨气,所以非国大和其他民主组织决定在4月份国民党备选时组织一次3天3夜的大罢工,并明确打出“国民党必须下台”的口号。

这次活动的策划并非无事生非,虽然南非黑人并没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但这不表示他们就认为选举活动和他们是没有关系的。白人政府由谁掌控与黑人的利益密切相关,自从马兰内阁上台,南非国民党已经充分显示他们在种族歧视方面的强硬态度和铁腕手段。如果这次他们再次当选,那接下来的10年时间里,等待南非黑人的境遇可想而知。因此,以非国大为代表的民主团体必须做出抵抗和反击。

然而,这次政府学聪明了,它不再等到抗议活动开始才进行暴力镇压,而是提前下达禁令,禁止超过10个的黑人参加公共聚会,如果违抗,立即逮捕。曼德拉等非国大领导人也做出应对,他们提前将工作转入地下,以防止政府的突然抓捕。

这期间还发生了一件让曼德拉哭笑不得的事,这件事让他亲身体会到从事多年民权运动带来的“成果”。就在准备转入地下的那天,曼德拉通知自己的雇工马提姆第二天将自己的几件衬衣清洗一下,结果马提姆果断地拒绝了。这让曼德拉十分讶异,他一向对人友好,对马提姆也多以“姊妹”称呼,难道自己哪里得罪她了?结果,马提姆骄傲地回答:“难道您忘了我也是一个工人吗?明天我将和我的工人同胞一起罢工!”

曼德拉听完马提姆的解释一时愕然。此时,马提姆的小儿子站出来缓解尴尬气氛,说:“妈妈,可是曼德拉先生并没有把您当工人呀,他一直都称呼您为姊妹呢!”马提姆却学着那些演讲者的口吻斥责他:“我是在为我的合法权利做斗争,你懂什么?如果我不对你的曼德拉叔叔进行抗争,我哪来的今天这种像姊妹一样的地位?”这番说辞再次让曼德拉莞尔。

这件有趣的小事一直被曼德拉拿来证明民主运动的成效,虽然他成了“受害者”,但是他很高兴看到自己同胞政治意识的觉醒。但这种觉醒究竟到了什么程度?其普及范围是不是仅限于曼德拉等民权运动核心的身边呢?从这次罢工首日的响应情况就能得到答案。

罢工第一天,火车站和汽车站挤满了准备去上班的人,就连曼德拉所藏身的那家房屋的房东也偷偷跑去上班了。所以,第一天的罢工场面十分冷清。面对大家对待罢工的消极态度,有人提出强行阻止他们去上班。但这个提议被曼德拉坚决否决了。他认为这并非长久之计,而且会极大地影响组织和民众的关系,会给组织多年积累的声望抹黑。更何况,如果非国大沦落到逼迫民众去做他们不愿做的事,那他们又和白人政府有什么本质的不同呢?

无奈之下,曼德拉等人决定干脆取消这次罢工,因为接下来两天的罢工场面可想而知。这次,曼德拉展示了自己挫折面前的成熟和稳重。他不再像从前那样认为退缩就是耻辱,暂时放弃就是永远失败。他很清楚,斗争的过程是漫长而艰巨的,这其中难免会遇见今天这种冷场的情况,出现冷场时,他们要做的就是悬崖勒马,及时将损失降到最小,并把精力放在总结教训上,而不是一根筋地向前冲,直到头破血流,颜面扫地。

虽然很多人坚持要把罢工进行到底,他们认为斗争要有始有终,能对社会和政府产生一点影响就不应该放弃。最重要的是,在活动第一天就宣布取消,只会让政府小觑他们。对此,作为过来人的曼德拉能够理解,但今时今日,经过重重磨难,曼德拉的想法已经更加成熟和长远。他告诫非国大的年轻成员:“一个成熟的决策者决不应该被情绪所左右,不管这种情绪是骄傲还是难堪。我们应该纵观全局,从整体上考虑得失。这次退缩是一个耻辱,但若是因为害怕耻辱而导致更大的失败,那就是更大的耻辱!”在曼德拉的坚持下,这次罢工草草收场,没有给政府看更大的笑话。

这次运动的失败其实不难理解,从马兰政府初上台时的人心惶惶,到现在经过多年的残酷统治,南非黑人虽然怨声载道,但他们的忍耐力和适应力也是惊人的。不能说民众变得愈发麻木,但至少他们在关乎自己切身利益的选择上,不会再像从前那样“盲目”。如果说曼德拉等民权运动的领导者们在思想上一直在不断成熟,那南非民众的民主思想也在不断成长,只是这种成长多了一点势利的味道。当政府明令禁止南非黑人超过10人的聚会时,当罢工有可能会导致自己彻底失业时,他们学会了先权衡利弊,再做决定。这种选择既有自私的成分,也有冷静的一面。因为多次参加抗议活动后,民众发现:这些和平抗议活动收效甚微,而且政府除了血腥镇压,基本不会作出任何改变。在这种前提下,如果没发生特别引起公愤的事件,民众愈发失去参与社会运动的兴趣,也就不难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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