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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自由日运动:不再独行,不再沉默

五一罢工那天是我人生中的重要转折点,因为我亲身体会到了白人政府的残忍,同时也被非洲工人在那天付出的勇气和鲜血所感动。

——曼德拉狱中日记

斗争总有高潮和低谷,合作也有亲密与疏离。非国大和非洲人印度大会以及南非共产党之间的合作就是如此。虽说马兰政府的上台迫使他们进行深度的合作,但相对而言,非国大还是更倾向于自己组织的活动。于是,当1950年非洲人印度大会以及南非共产党决定在5月1日举行全国性的大罢工和游行示威,并要求政府废除所有带有种族歧视的法律时,非国大以“自己已有类似的活动”为由选择了不参与。前面提到,面对南非印度人和共产主义者,曼德拉和他的非洲人战友们一直保持着警惕,害怕他们会窃取非洲人的胜利果实。这种担忧承袭自历史,虽不无道理,却没有依照现实进行恰当的调整。

对白人政府来说,罢工还算可以接受,但集体游行示威的性质就严重了。所以,全副武装的警察接到政府指令,对上街游行的人群进行了疯狂的镇压。18人在这场游行中被开枪打死,多人被打伤。曼德拉也经历了生死危机,他当时并没有加入游行队伍,只是恰好和西苏鲁一起走在下班回家的路上,结果突然出现的警察开始向示威人群开枪。曼德拉和西苏鲁只好先躺在地上装死,继而躲进附近的屋子才逃过一劫。这次亲身经历是曼德拉对多党派合作态度彻底转变的根源。

这次罢工再次昭示了马兰内阁的强硬和血腥。镇压结束后几周,政府颁布了《反共产主义条例》,宣布南非共产党为非法组织,共产党成员一经发现甚至可判处10年监禁。马兰内阁对“共产党”的定义要比马克思的定义宽泛得多。在实际操作中,只要是带有“种族平等”诉求的人,都可以被定义为共产党,然后进行逮捕。这实际上就变相地针对了一切民主团体和党派。从这点上看,共产主义在以白人为统治阶层的国家的遭遇都比较类似,之后美国的麦卡锡利用白人对共产主义的恐惧而清理共产党,也是较为著名的案例之一。

同时,条例还规定游行集会为违法行为,也就是说,不论党派还是个人,只要有反对政府的行为,都将被“依法”逮捕。非国大和非洲印度人大会立即召开紧急会议,商议目前的局势和对策。会上,曼德拉等人带头反思了自己之前的思想错误,他们检讨道:只有联合阵线才能拯救南非,任何单独而孤立的行动只能招致失败和牺牲。奥利弗在会上说道:“今天政府镇压的是共产党,明天就会是非国大,迟早有一天,所有民主团体都会被他们镇压!”曼德拉则更深刻地总结道:“对任何一个民族团体的镇压,都是对所有民主团体的伤害。”

随后,非国大、南非印度人大会、南非共产党以及其他民主党派商议决定在6月26日这天进行一次大的罢工和游行活动,抗议政府的血腥镇压和严酷法律。这年曼德拉已经被选进非国大的最高权力机构,执行委员会,他接替的正是祖玛的职位。回想起当初因为政见不合而与之争吵并将之赶下了主席职位,曼德拉发现:角色转换,现在他自己则是手握实权的人,要经受更年轻一代成员的批评和挑战,他感到百感交集。

计划制订后,西苏鲁负责去各地联系领导人,曼德拉则坐镇非国大本部,他那间小小的办公室就是罢工指挥中心,每天都有许多不同团体的领袖来这里和他商议活动的进程。曼德拉俨然成了解放运动中一个不可或缺的核心人物,而那时与他接触过的领导人无不称赞他的领袖气质和雄辩口才。有人甚至说:“他天生就是一个领袖,你不可能忽视他的意见。”

1950年6月26日,抗议活动准时开始了。5000多人在非国大成员的带领下上街游行,纪念在5月1日游行中被枪杀的18名遇难者,同时,工人罢工、商店歇业。政府再次出动警察逮捕了100多名游行人员。

这次抗议活动是非国大在青年同盟派掌权后,首次尝试于全国范围内进行的政治性大罢工。这次罢工虽然也遭到了镇压,但在战略意义上是成功的。它鼓舞了非国大成员和其他民主党派人士的气势,他们看到自己的努力和抗争并没有白费,越来越多的非洲黑人不再逆来顺受,民主意识开始萌发,斗争愿望也更加强烈。所以,他们后来称6月26日这天为“自由日”。

这次运动的前后,正好是曼德拉的政治思想走向成熟,行动能力得到提升,权力威望得到巩固的关键时期。这期间,青年同盟的主席彼得·达姆因病辞去了主席职位,曼德拉众望所归,接替了达姆的职务。更大的权力带来的是更大的责任感和更宽阔的视野,曼德拉通过与印度人以及共产党的交流,结合私下的大量阅读来丰富完善自己的政治理论,同时,他开始用自己的个人魅力去吸引和巩固更多的盟友。另外,他也开始注意到斗争方式的代价问题。例如罢工,它需要一个工人赌上自己养家糊口的饭碗,甚至还可能遭到政府进一步的报复。作为活动发起者的领袖,他有责任为他们要付出的代价进行审慎的考量。这些问题都加重了曼德拉思想上的负担,这种负担对常人来说是一份避之不及的累赘,但对曼德拉来说,则是刺激他不断进步和成熟的最好催化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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