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的是个中年男人,国字脸,身穿锦衣,烛光中他的脸如死灰,双眼空洞无神,陡然看到,万俟血不免心惊,正欲抱拳说明来意,那人已侧身让开路,躬身道:“在下曲如海,乃曲家梅园的管家,贵客远来,快里面请。”
万俟血神色自若,不客气地进入府中,若不是曲如海说,他还真的没看到这家主人姓曲,刚才他的魂魄都在那红衣女子身上,没有看到也是情有可原。
曲府很大,到处悬挂着红灯笼,灯光熠熠,映出亭台楼阁,无穷无尽。
假山流瀑,溪水粼粼,园中香气扑鼻,一院连着一院,每个院落里都有花园,正是梅花、桃花争艳时,暗香随风融合,沁人心脾。
坐拥此等雅致梅园,必是名门望族,万俟血的头脑逐渐恢复清醒,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有哪位姓曲的大人物隐居在十里铺。
曲如海健步而行,穿过几座院子,数条长廊,依旧气息平稳,显然内家功夫极为不错,如此人物,却只甘心在梅园做一个管家,万俟血对梅园的主人充满了好奇,也想不通他们邀请他入园的目的。
又进入一道拱门,来到一座更加精致的小院,说是小院,却可以容纳近百人。此时,院子四周密密麻麻全是丈高的铜鼎,鼎内燃着熊熊烈火,将小院照得好似白昼,温暖如夏。
院子侧面有一株巨大的梅树,梅花开得正艳,花色粉红,火光中便如天上的星辰,闪烁迷离。梅树下摆着数张桌子,桌上正温着酒,梅香虽浓,却也掩不住淡淡的酒香。
曲如海将万俟血带到这里,朝主位的老者微一点头,只字未言,便即离去。
那老者白发如雪,长髯如白瀑,眼角深陷,眸如星辰,白袍胜云,颇有仙风道骨之气。老者向天拱手道:“老夫曲欢,邀诸位壮士,也是迫不得已,先请几位……咳咳!”曲欢说着咳嗽不停,万俟血这才发现,曲欢面黄如蜡,显然久病不愈。
主位两侧摆着四张小桌,万俟血进来时,已经有三张坐着人,他便坐在左边最末。曲欢的话虽没有说完,但众人都明白他的意思,只有万俟血不明所以,心下惴惴,看到面前的酒杯盛满了酒,便端起一饮而尽,只觉醍醐灌顶,齿间留香。
右首第一人是个虬须汉子,面如重枣,身上杀气极重,当先抱拳道:“我是岭南楚望天,曲老爷子,你的麻烦事交给我,包准给你办的妥妥当当的,哈哈!”
众人听到他的名字,面色俱是一沉。
岭南大盗楚望天,一身是胆,犯案无数,朝廷数次捉拿,却都徒劳无功,反更助长了楚望天的名头。
坐在楚望天旁边的是个书生,穿着破旧的灰色长袍,书生巾也是脏兮兮的,虽然落魄,却也生得英俊。书生打开折扇,微笑道:“小生魏良辰,无名之辈,请诸位多多关照。”众人都没有听过他的名头,倒的确是无名之辈。
万俟血旁边的那人倒是个富家公子,锦衣生辉,面如冠玉,双目如炬,抱拳道:“在下宁折,也是无名之辈。”
轮到万俟血时,万俟血简洁地道:“万俟血,无名!”
曲欢止住咳嗽,听到有三个人说自己是无名之辈,而他们的名字他的确没有听过,不禁锁起了眉头。
曲如海突然大踏步走进来,站在了曲欢的身边,沉声道:“不管诸位的身份如何,只要能成事便行。现在,请你们拿出信物来!”
万俟血一听还要什么信物,登时怔住,随即明白,显然曲欢在江湖中放出去了四个信物,今晚便是最后期限,只有拿着信物的人,才可以参与此次聚会,只是他们现在才要看信物,做事未免太不周密,其实万俟血哪里知道,这些人为了等第四个持有信物的人出现,已经等了好几个时辰,曲如海看到万俟血在璟梅下徘徊,不管万俟血是不是第四个持有信物的人,也只得请他进去充充数。
看到那三人都是从怀中掏出一颗黑色的珠子放在面前的桌子上,万俟血愕然苦笑,天底下的巧事,恐怕莫过于此,又看到他们都盯着他,只得掏出他身上的墨珠放下。那珠子,自然是他从景教无动堂主身上得来的。
曲如海看到万俟血掏出信物,也是微感吃惊,心想旁人都是等不及这一刻,便早早赶来,万俟血却是迟迟不到,究竟在卖什么关子。
曲如海取过四颗墨珠,交到曲欢手上,曲欢仔细看过每一颗,确定是他散布到江湖中的无疑,将珠子收到怀中,半晌才道:“诸位千辛万苦得到信物,一定都知道完成这次任务的奖赏,那便是可娶小女玉蝶,咳咳!”
万俟血心知那红衣女子定是曲欢的女儿,曲玉蝶,如玉如蝶,难怪她眼眸中凝满忧愁,虽天生丽质,聪慧如兰,终究是一个工具,一个可以让曲欢拉拢江湖奇人去完成某事的工具。
曲如海瞥了曲欢一眼,冷冷道:“以十日为限,谁先取来钟子首的人头,谁就是赢家,可以即刻与我家小姐完婚。”
众人听到钟子首的名字,俱是神色凝重,低头不语,细细盘算。
万俟血对江湖中事或多或少有些了解,却是没有听过钟子首这号人物,但看其余三人面如死灰,显然要取来钟子首的人头并不容易。
楚望天陡然站起来,吼道:“妈的,老子还想多活几年,这买卖,老子不做了。”说完大踏步离去,只带动暗香浮沉。
魏良辰也起身道:“小生不想惹事,实在抱歉,惭愧惭愧!”
一下子走了两人,曲欢的脸比癞蛤蟆还要难看,看到宁折和万俟血还安稳坐着,登时有了喜色:“二位可是有把握?”
宁折抱拳道:“在下对玉蝶小姐仰慕甚久,为了她,我愿意一试。”
曲欢欣然道:“好,好,老夫敬你一杯。”
万俟血盯着他们喝完一杯酒,淡然问道:“请恕在下愚昧,从没听过钟子首的大名,敢问此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