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些时候,冷月高悬于天宇之上,俯瞰大地。
在剑灵小镇的中央,有一座远近闻名的天运赌坊,此时赌坊内座无虚席,人满为患。到处都是赌徒的叫骂声,和赌妓放浪的笑声,沸沸扬扬的好不热闹。
此时有一桌正在赌坊的角落掷骰子赌大小,一名少年的筹码高高叠起,引得众多赌徒的围观。
少年身穿素青色的圆领袍,一头乌黑茂密的长发,总是笑眯眯的双眸仿若没有睁开,身材颀长,清新俊逸得很。
“这年轻人赢大发啦!”一名赌徒羡慕的叹道。
“你不知道,他刚坐下来的时候才只有一文的筹码,现在都不知道翻多少倍去咯!”
“这么多筹码,赌坊可有足够的现银兑换么?”
“你这蠢驴,不知道天运赌坊是宇文商会开的吗,宇文商会怎么会没有钱?”
一名穿衣暴露的赌妓挨近少年,道:“哎哟,这位公子的手气这么好呀,有什么诀窍么?”
“呵呵,这是天机,正所谓天机不可泄露呀。”少年笑嘻嘻的答道,“姐姐你挨我有点太近了。”
赌坊里的赌妓大多和囊家勾结,她们泄露赌客的秘密,让囊家赢得赌客的赌资,然后从中抽取分红。
这少年倒也不傻,也知道色字头上一把刀,毕竟是没尝过女人的好。
赌妓没有如愿以偿,只能灰溜溜的走开。
没多久,一名黑衣男子来到赌妓的面前道:“有没有套出些什么?”
“这公子虽然嘻皮笑脸的,但口风却紧得很,我是什么都没有问到。”
黑衣男子沉默片刻后说道:“我这就去禀报老爷。”
说完,黑衣男子便向赌坊的内室走去。内室里,一名中年男子负手站在窗前,似乎正在遥望远处奔流的雀江。
这名中年男子正是宇文商会的大当家,宇文汉。
但见宇文汉长袍加身,浓密的双眉展露凶气,眉宇间有颗黑痣,宛如天眼,倒是气宇轩昂,只是怎么也无法掩盖他身上的凶戾之气。
“老爷,外面有名少年赢了将近一万两白银。”黑衣男子毕恭毕敬道。
“哦?此人什么身份?”
“不清楚,他并没有透露,看样子也许只是一般的市井混混。”
“既然如此,就跟踪他出去司机将他除掉,然后再将银票夺回来。”
“属下遵命!”
一个时辰后,章天云带着一万两的银票欣然离开天运赌坊,走在回客栈的路上,心底很是开心。
此时两旁的店铺和民房都已经关门,夜路上只有皎洁的月光照明,昏暗得有些骇人。
正在街边觅食的老鼠忽然抬起头,警惕的望向四周,似乎这黑暗中正有什么鬼怪正在逼近。
“嘿嘿,师傅的话也并不全对嘛,我赢了这么多赌坊的人也没有扣压我。”章天云暗道,“这一回,我也可以向老家伙和老姐炫耀啦!”
然而就这时,章天云突然汗毛倒竖,仿若被幽鬼盯上,背脊一阵发凉。
只见一道绿芒闪过,章天云的腹部竟赫然插入一柄飞刀!
飞刀附上的绿色羽魂,宛如幽鬼狰狞的笑脸,收取章天云的性命。
章天云在茫然中倒在血泊里,一动不动。
一名黑衣男子从暗中走到章天云的身旁,弯腰搜出宇文商会的银票。
街道两旁的人目睹到这一切,却也无能为力。
“看什么看?旁人莫管闲事!”黑衣男子威胁道。
由于恐惧,目击者纷纷回到屋中,关紧门窗,蜷缩在家中瑟瑟发抖。
黑衣男子走远后,一名驼背男子鬼鬼祟祟的走到章天云跟前,并在章天云的身上摸索。
一番功夫之后,驼背男子找到了一些碎银和一块腰牌。
这块腰牌似乎并不简单,上面雕刻高昂龙首,栩栩如生,而龙口怒张,在这其中还刻有一个章字,铁划银钩行云流水,破为出众。
驼背男子虽然不是见识广博之人,但也能一眼认出这绝非普通人家的腰牌!
正在思虑之际,章天云的手指忽然动了一下,一阵又小又弱的低声呻吟传到耳边。
他还没有死?!
驼背男子惊讶万分,刚要转身逃命,却被章天云一把捉住脚踝!
求生意志将章天云体内的潜质激发而出,使他力大无比,驼背男子已然无法逃脱。
“这位后生,杀你的人不是我,你变成厉鬼也不要向我寻仇呀!”驼背男子颤栗的哀求道。
“我身上的银两可以全部赠与阁下,但求阁下救我一命,日后必有……咳咳咳……日后必有重谢!”
驼背男子迟疑,转念想到章天云的腰牌关系名望宗族,若是救了他,他日必定飞黄腾达。
如此想到,驼背男子心中大悦,遂将章天云扶起,并搀着他走向医馆。
……
……
在天运赌坊的内室,宇文汉正坐在椅子上阅览各个赌坊和妓院的账本。
虽然宇文商会经营多家赌坊和妓院,但他们的主业却是养虾捕鱼,而且远销人界各地。
此时黑衣男子敲门走进来禀报道:“老爷,这是银票。”
男子从怀里取出银票,放在宇文汉面前的木桌之上。
宇文汉看都没看便问道:“人死了么?”
“中了我幽冥飞刀,是人都不会活下来的。”男子自信答道。
“如此便好,免得日后麻烦。”
宇文汉刚将银票放回抽屉后,房间外随即传来喧闹声。
“别拦我,我找我爹!”
“公子,老爷正在里面处理公务,你这么闯进去不太好吧。”
房外说话之人正是宇文浩。
宇文浩并没有理会商会守卫的劝说,反倒硬闯而入,拦都拦不住。
“爹!”宇文浩一推开门便唤道,“你可要为孩儿做主呀!”
说完,宇文浩遂一脸的委屈摸样,装得倒是颇有几分逼真。
“怎么了,今天又想娶哪家的大小姐?”宇文汉道,“你家里的三妻四妾还不够多么?”
“不是不是。”宇文浩道,“有人踩在商会的地盘上欺负你儿子!”
“哦?怎么欺负你了。”
“他当众人的面侮辱宇文商会,孩儿气不过想要跟他理论,谁知他动手就要打人,孩儿打不过他,在众人面前丢了商会的脸。”宇文浩道。
“竟有这样的事?”宇文汉不敢相信的说道。
“千真万确!很多人都可以作证,他不但辱骂商会,还打折了兴旺的手!”
兴旺是宇文浩的手下,宇文浩为将所有的罪责全都推卸到郭新身上,陷害郭新,甚至不惜牺牲掉下人的一只手臂!
辱骂宇文商会,还出手打人,作为宇文商会的大当家,宇文汉又怎么能听之任之。
“此人是什么老头?”
“他是灵剑宫的弟子!”
“我会亲自处理这件事的。”宇文汉脸色阴沉道。
……
过了两天,一切都是如此的平静,仿若暴风雨的前夕。
大清早,郭新便已经在打扫灵剑宫前的千层台阶。
一炷香过后,一名女孩款款而来,在山脚处踱步。
女孩手里拿着褐色的钱袋,脸上有些紧张却步之色,显然正在为某事而踌躇不前。
女孩正是忽兰,前天郭新在忽兰家遗落钱袋,此刻忽兰就是为了将钱袋还给郭新,这才站在这里。
其实昨天忽兰也有来过,但不知为何却中途离开。
此时忽兰深呼一口气,遂鼓足勇气迈上灵剑宫的千级台阶。
刚开始因为相隔很远,所以两人都没有认出对方,直到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
“你……”好字还说出口,忽兰便已然认得郭新的背影,遂改口道:“郭公子?”
听到有人在身后轻唤自己,郭新回过头,忽兰映入眼帘。
“忽兰?”郭新讶异,“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还你的钱袋。”忽兰将钱袋递到郭新面前道,“这是你前天在我家中遗落的东西。”
“……”郭新迟疑道,“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因为只有你去过我家。”
郭新不怎么情愿的接过钱袋,道了声谢谢。
“你不是灵剑宫的记名弟子么?”忽兰问道。
“不是,我只是一名扫地童子,七年前受欧阳月搭救,才来到这里的。”
“是欧阳前辈呀。”
“你也认识欧阳前辈么。”
“欧阳前辈是灵剑皓月,剑灵镇最漂亮的女人,我当然认识,只是她不认识我罢了……”
就在这时,一名灵剑宫弟子气势汹汹走过来骂道:“郭新你不干活在这里干什么呢?!”
这名灵剑宫弟子撇了一眼忽兰,道:“长得倒是可爱,但怎么是个瞎子?”
见忽兰有些难堪,郭新便出口提醒道:“师兄你这么说有点过分了吧。”
“谁是你师兄?你一个扫地童子不要跟我套近乎,你没这个资格!”
“我还是先走吧,打扰了郭公子。”
忽兰与郭新道别,自己一个人缓缓向山脚走去,背影动人。
“这小妞倒挺漂亮,叫什么名字?”灵剑宫弟子问道。
“她可是你娘,你敢打她的主意?”
“他娘的你说什么?”
这名灵剑宫弟子刚想发作动手,另一名灵剑宫弟子却快步走到跟前道:“门主要召开宫会,所有人都要出席,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宫会?”灵剑弟子疑惑道,“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道,元老们都很生气,若是去晚了小心罚你们站一天的木桩!”
灵剑宫只有在遇到突发状况时才召开宫会,而上一次召开的宫会还是在三年前,此刻匆匆召开,究竟为何?
郭新思来想去,心绪总有些忐忑不安。
而这时,剑南大钟蓦然响起,回声在灵剑山上荡漾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