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间了…”说着,男人抹去了脸上哀色,缓缓走到月娘身边,伸手想把她搀起来。
月娘身体一僵,点了点头,顺势起身,脸上泪痕犹在。
眼看着两鬓斑白的男人弯腰想搬起顶盖,三笙与半夏连忙上前帮衬着,男人并未言语,只是感激得看了俩人一眼。
顶盖缓缓合上,那单薄旧衣渐失,月娘别了脸,紧咬着下唇。
半夏偷瞅了棺木里一眼。
白首不分离。
不需一人心,只盼携手共生;
可如今,也是戏言一句。
半夏敛下眉,
月亏了能再盈,花谢了能再开。可是,一朝人别,能够再见未可知。开谢盈亏,花月依旧,几度离合,故人不知。
人生所以最苦别离,约莫是别离最使感到人生无常。
半夏想着,不禁苦笑。
棺木终合上。
一时,室内静默。
门外突然闯进来一人,凝眸,男子长须飘逸,额际汗珠连连,不掩焦急之色。他环顾四周,见到月娘后眼神一亮。
“小姐,你这是在做什么!”
来人正是先前与半夏打过照面的林叔。
月娘后退一步,嘴角弧度轻扬,笑意却未至眼眸:“…林叔。”
林叔早是从旁人口中知了个大概,现看到月娘这副惨败的样子,只懊悔自己太惯着月娘,当即拉长了脸,一步上前扯着月娘的衣袖,怒斥道:“与我回府!老爷和夫人都…”
月娘拂了拂手,挣开了林叔,他一时怔住,忘了口语。
月娘略微抬高了头,定定得看向林叔:“林叔,我一直都敬你为长辈。”
林叔听了,脸上略微好看点,沉吟着开口道:“既是如此,你便听我老人家一句劝…”
月娘缓缓摇头,硬是将泪水蓄回了眼眶:“林叔,我已进了他家门。不能,也不愿回了。”
林叔铁青了脸,气的浑身发抖,却见月娘倏得跪了下去。
“你这是干什么?”
月娘低头,声音沙哑:“月娘从未庆幸拥有这副皮囊,可相公与我夸赞时,我很高兴。”
“我以前只愿一茶,一香,一墨,一纸,一酒,一人,一生。”
“可见了他,便不再觉得红尘散漫,反珍惜温良。若是能与他携手走过这绵密的人间岁月,便足矣。”
林叔挥了挥手,叹道:“他已不在人世了。”
月娘浑身一震,半晌抬起头,望着林叔,眼神坚定:“我知道,所以只想陪着他的家人,守着他的一生。”
林叔是看着月娘长大的,自是知道她顽石般的脾性,无奈得退了步,道:“老爷那儿,小姐还是自己劝吧…”
月娘闻言,不再言语,眼眶愈红,仍是强忍着,向林叔深深叩了叩首。
林叔蹒跚着脚步,跌撞走了出去。
月娘站了起来,背对着大门,脊背挺直。
几日后
月满楼生意依旧红火,只是当日嬉笑怒骂的女子挽起了妇人髻。
半夏未去看那挂满心愿的竹架燃烧的景象,自是不知那火光绵延,绚烂争月辉。
“便是今日走了?”
三人站在城门口,已是话别。
半夏点了点头,心中也是不舍。
月娘脸起哀色,眨着眼说:“你们这房钱还没付呢…”
半夏笑着戳了戳月娘的脸,道:“又想哭成花猫了?”
三生不说话,眼里升腾着笑意。
月娘涨红了脸,是气的。她跺了跺脚,狠狠捏了捏半夏的脸,佯怒道:“这小蹄子怎么嘴上还是不栓根链子?”
半夏拍掉了她的手,月娘却是极快得附在她耳边,道:“抓紧了身边人。”
还没等半夏反应过来,却是一阵烟失了踪影。
半夏愣在原地,半晌反应过来,笑道:“她倒跑得快!”
三笙没理会她,只是振了振衣袖,一股纯正的仙力便从他身上散发了出来。半夏微一侧首,心中疑问:这仙力,怎与平日所见不同?
还没等她想个所以然出来,只见一个憨厚的男子从地下冒了出来。
还没等男子说话,三笙道:“你记得,护那月满楼主子安全。”
许是三笙仙力霸道,那地仙也不推辞,连连答应。
半夏在一旁只看得好玩,绕着地仙直转,惹得他红了脸。
三笙淡淡瞥了半夏一眼,也不开口阻止,继续问那小仙道:“近来可有发生了什么事?”
闻言,小仙脸色大变,连忙伏下身,颤着声音道:“妖界居心不轨,魔界与仙界联盟,前往讨打妖界。”
半夏与三笙对视一眼,皆是感到了震惊,当下便决定一同前往妖界。只是可怜了那地仙,伏在原地半日没起来。
“怎的这两位主子又凑到了一起?”小仙直起身,脸色苍白,他抹去了额际冷汗,想起刚刚三笙的话,不自禁打了个寒颤,想道:我还是做好那位上神说的吧。
想着,憨厚的地仙不禁为自己掬了一把辛酸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