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唐说这话的时候下意识将自己排除在外，因为她是知道自己完全没可能的，她知道可是两个小丫头可不知道啊，不过暗香疏影也没有多想，只听疏影接着道：“公主有所不知，实在是辞将军出身卑贱。”
竟用到了卑贱这个词？秦唐眼中不知名情绪一闪而过，其实她是有些愤慨的，想起了世上的确有太多的不公。
世间伯乐与千里马都常有，可是并不是每一匹千里马都能遇上伯乐。又或者说，一个人的出身决定命运，这句话其实有时候不假。像在这里自不必说，若是出身不好，任你满腹经纶仍是有可能被堵在科考大门之外。若是放在现代社会就更不必说了，现代社会都不会直接说出身这种东西了，看的直接就是钱了。
有钱真的能够得到你想得到的一切东西，而且还是不费吹灰之力，这一点你还真的不要怀疑。并不是愤世嫉俗，而是世道如此罢了。
虽说每个人总有那么一个两个烦恼，可是有钱人的烦恼与普通家庭人家孩子的烦恼都不是一个段位的。
“他……”秦唐咬了咬唇，辞姓本就少有，辞西夜他……
“辞将军实是一介布衣。”疏影淡淡说道。
“可能连布衣还不如呢。”暗香心直口快说道，“听说辞将军是出生在西北边境的一个叫盐城的小镇上。盐城是什么地方，那里可是被民间百姓称作‘死城’的地方呢。”
“啊！”秦唐惊讶得忍不住捂嘴叫了一声，“死……死城？这是怎么回事？”
“公主您可能不记得了，据说早在六年前盐城爆发了一场大规模的瘟疫，当时盐城全城五万多的人几乎尽数死亡。盐城在西北，离得长安城很远，瘟疫又爆发得突然，等到朝廷得到消息派人赶过去的时候早就……”
秦唐知道瘟疫这种东西的，放到现代虽不算什么，可是在医疗条件匮乏的古代却是一发不可收拾的疾病，五万多人……秦唐不敢想象，世上除了战争之外原来也有其他的天灾能夺去那么多人的性命，可见在万物面前，人类的生命真的显得很渺小。
“而当时病情得不到有效地控制，当时官府害怕病情蔓延便下令将盐城封死，只进不出。”疏影接过话，淡淡道。
“只进不出……”秦唐喃喃着重复，的确，上位者都需要有这种觉悟，这种舍弃小数人营救大部分人的觉悟，可是听到是一回事，换做是她她是一定做不到的。
毕竟，她谁都不愿意舍弃。
“封城之后，这病情才算是控制了下来。”
秦唐轻轻松了口气，可是她这口气还没松完，暗香的声音一出又令她紧张了起来。
“可是当时这瘟疫是控制住了，盐城周围的延边两个村落古极村和安和村相继爆发了饥荒，甚至有百姓被活活饿死了。”
秦唐已经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了，她以为大唐盛世的确是盛世，是不会有痛苦与悲伤的，可是没想到在盛世之下，百姓竟也曾被弄得伤痕累累。
“之后没过多久，便听到西北暴乱了，西北暴乱，皇上果断派兵镇压，当时派去的是远威大将军林恒。林大将军年事虽已高却是用雷霆手段果断将暴乱平息了，本以为灾难就此过去可谁曾想到……”
“谁曾想到高昌与鲜卑两族乘人之危举兵来犯……朝廷一边派兵支援，一边在民间征兵，据说就是那个时候辞将军来到了军队之中。”疏影接着道。
“你们是说……他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却自愿从军？”
“是啊，家国有难，男子自当为国效力。”暗香说得理所当然，“后来他便成为了现在的骠骑大将军了。”
后来，他便成了现在的骠骑大将军了……一句话便可以将他曾所经历过的艰难困苦给一笔带过，原来有时候，痛到极致，真的是无法说出口的。
秦唐听得心酸不已，为这个有过一面之缘的辞西夜感到心疼。曾经经历了那般多的苦难却仍然可以坚强活着，甚至是活得这般有价值，秦唐敬他是一条铁铮铮的汉子。
苦难有时候能够将一个人摧毁，有时候却可以造就一个人。辞西夜现在怎么看都不会超过二十岁的样子，若是六年前，他都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而已。
天啊……在与他一样大的时候我们在干什么呢？如升平公主一般的公主定是在宫中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有人伺候着饮食起居，不会为了下一顿吃什么而发愁自会有人替她们烦恼。而如郭暧一般的富家少爷呢，定是受着良好的教育也不用为了生活奔波，唯有他……
也只有他……活得那般艰难。秦唐鼻子一酸，忍不住落下泪来，她真的觉得有时候上天很残忍。
“哎呀，公主，你怎么哭了。”秦唐这一哭，暗香就在一旁大惊小叫，忙拿出手帕轻轻替秦唐擦眼泪，一边自责道：“瞧我们，实在不该跟公主说这些徒惹得公主伤心难过。”
“不，我乐意听。”秦唐忙解释道：“我只是觉得辞将军很可怜罢了。”
“辞将军现在已经很好了。”暗香安慰道。
是啊，比起那些死在了瘟疫与暴乱中的人，是要好太多了。可是在六年前辞西夜失去的东西却是再也不可能找得回来。
不管日后爵位多高，得到多少封赏，或是过着多么令人艳羡的生活，茫茫天地间，他都是孑然一人了。
唯有他，自己一个人。
原来有时候孤独这种东西，真的是融入到了血液中的。
秦唐记起坐在马背上被暖阳包围的他，喧哗皆入不了他的耳，他神色淡淡，那并不是目空一切，此刻秦唐想起，她觉得，原来那是没有心的缘故。
没有心的一具躯壳，也就失去了感受周遭事物的能力，更体会不到喜怒哀乐，看惯了生死的他，恐怕早在六年前心就已经死了吧？
后来暗香疏影又说了什么秦唐都不记得了，躺在床上无法入眠，闭起眼脑海中就浮现出辞西夜淡得看不清表情的面容，唯有那一身雪白坚硬的铠甲，在她眼前泛起粼粼的光，似乎要将一切灼烧般炽热夺目。
辞西夜，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可是他不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