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你一开始就错了。”
张正字惨白着一张脸，可是郭暧看得出他眼中满是懊悔，因为他真的以为自己的绝情能够换来谭意歌的恨意，他希望她能忘了她，重新开始。
毕竟自那一次他逃开了之后，消失在了长安城中。
“你自那之后就不在长安城了？”
“是。”张正字点了点头，唇角微微颤抖，“她找了我一年，我一直知道，她几乎翻遍了长安城的每一个角落。”
“你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郭暧难以置信，这个张正字也太狠心了一点。
“后来，我遇到了蔺和……”
郭暧觉得蔺和这个名字有点熟，似乎在哪听过……
“蔺和？”
“然后成为了石宁清的弟子，那几年我跟随师父四处游历，在我将一切都想通之后回到了长安。”张正字苦笑了一下，“我以为她早已经嫁人了，没想到……”
“没想到她成了烟雨楼的花魁，是不是？”郭暧冷笑了一声，“后来你如愿以偿考取了功名，成了如今炙手可热的新科状元郎。”
张正字看着眼前的郭暧脸上那过于讽刺的笑容，无法说出反驳的话。他的确是逃避了，他遇到了蔺和和石宁清，是这两个人将他的人生改变，让他获得了新生，他是感激的。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因此毁了另一个人的一生。
他迫切地想去知道这些年她发生了什么，可是如今他却只能远远逃开，他害怕那是他所不能承受的。
青楼花魁意味着什么，他想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是英奴对他的惩罚，要他往后一直生活在悔恨之中，他受着。
“你不敢去找她？怪不得你当时以公主结婚为由，拒绝了皇上对你的大肆褒奖，你还让皇上不必声张，我当时还真当你是低调。”
当时张正字请求皇上不要将他夺得状元的这一消息过于宣扬，说是为了不让自己抢了公主成婚的风头，现在看来，想必他是不想让谭意歌知道吧。
“如今，算是对我的惩罚吧。”
“对你有什么惩罚？”郭暧不解，冷笑道：“你堂堂新科状元，刚在江南大旱中立了头等功，正是皇上重用的好时候，也是你一展抱负的好时候，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张正字听了郭暧的话，似是听不懂他话中的嘲讽一般，顿时就愣在了当下，是啊，他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他如愿考上了殿试，成了状元，也成了整个小塘村的神话。他将家中年幼的弟弟妹妹和年迈的老爹老母都接到了长安城中，买了个好宅子安顿他们，还供弟弟们上学堂，他成了张家的骄傲，也实现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梦想，那他到底还在空虚什么？
张正字真的想不明白，他苦笑了一下。
看到张正字的这种神情，郭暧皱起眉头，冷声说道：“你就没有想过去找她吗？以前你可以说是没有时间没有机会，那现在呢？”
现在你是新科状元郎了，可以做许多你想要做的事情，可是为什么，你没有想过去找她？
张正字抬眼正视眼前咄咄逼人的少年，他一直是畏缩的，甚至在郭暧出现的一开始他就是挣扎的逃避的，他不敢面对眼前少年的逼问，更不敢面对曾经的那段时光。
他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将埋藏在心底的事给说了出来，可是现在他只觉得心底一片荒凉。
“我还有什么资格去找她？”张正字自嘲道。
“为什么没有资格？”郭暧向着张正字逼近一步，面无表情淡淡道：“除非……你根本就看不起她了。”
郭暧如愿以偿看到眼前这个一直面色苍白的男子脸上露出能称之为愤怒的神色，“因为她身为青楼女子，堕落了，自是再配不上你了，是不是？”
“你在胡说些什么！”张正字厉声打断郭暧，“我没有！”
“哦？没有什么？”
“没有……我没有看不起英奴，我……”张正字本是十分愤怒的，可是说到后来，他渐渐说不出话来了，他心底有一股深深的悲哀涌现出来。
他不想承认被这个冷静的少年一语道破了心中的自私想法，他能做的只有否认，可是就连否认他都无法做到彻底。
是的，他没有办法不去在意……两人渐行渐远的这个事实。
“张正字，你真是没有一点男人的担当。”郭暧出口的话并不严厉，甚至算不上很大声，可是却像是一记重锤砸到了张正字的心中，他踉跄着倒退了几步。
“一开始，你为了考取功名离开她，说到底为的也是你自己，再后来遇上了石宁清师徒，你得到了救赎，便试图忘掉以前发生过的一切。可是当你再次回到长安你才发现发生过的事情就是发生过了，想忘都忘不掉，于是你还在逃避。说到底，你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爱她罢了。”
“不！你知道什么！”张正字冲郭暧低声吼道，“我爱她！我跟她经历过什么你根本无法想象，凭什么……凭什么用这种口气来质疑我的情感。”
“那你证明给我看。”
“什……什么？”本是满腔愤怒的张正字听到郭暧的话，一口气就堵在了胸腔，憋得他难受。
“我是无法想象，即使你说了这么多我还是无法想象。”郭暧摊开双手，脸色有了缓和，“我不质疑你，你就证明给我看。”
张正字听了郭暧的话，渐渐镇定了下来，他第一次真正想要看穿眼前一脸镇定的少年，他一开始以为这个少年只是在讽刺他挖苦他，所以他愤怒了气急了，可是直到现在他似乎有点明白了他的用心。
张正字觉得随意揣测别人的心意认为别人都是恶意的自己十分丑陋，可是他别无他法。太久没有人关心过他了，别人看到的只是他的风光，不会去在意他的付出，更不会在意他的心情。
“我要怎么证明？”张正字第一次抬头挺胸坦荡地说出了这句话。
郭暧看着眼前一脸坚定的玄衣男子，看着他微微皱起的眉还有渐渐坚忍的眼神，双手抱胸咧嘴笑了起来。
“我帮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