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大人？”张正字不确定问道，声音中满是谨慎和小心翼翼。
“嗯，我叫郭暧。”郭暧低声说道。
原来眼前的这个高大英俊的少年就是那个轰动长安城的新晋驸马爷，说起来也实在是有缘分的两人。
“在下张正字，想必郭兄已经知道了。”张正字向郭暧有礼地作了一个揖，柔声道：“请问郭兄找我，所为何事？”
郭暧听他左一个“郭兄”右一个“郭兄”的叫着，看起来是拉近了两人的关系实则将两人分隔开，还是显得生分得很，郭暧心中一阵厌烦，他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你为何退婚？”
“是升平公主让你来问的吧？”
听了张正字的话，郭暧倒是愣了一下，神色间有些不自然，张正字看他的神色以为自己猜对了，淡淡一笑，接着说道：“升平公主是晋阳公主的姐姐，自然会关心她多一些，可是我何德何能能娶到公主，鄙人自认没有那么大的福分。”
这一番说辞说得那叫一个滴水不漏，可是郭暧像是会吃他这一套的人吗？真是笑话。
郭暧不自在可不是被张正字说中了心思，而是刚被秦唐大骂了一顿两人不欢而散之后陡然间听到她的名字有些不习惯，再说了她可没让自己来问这个事情的，是自己一厢情愿偏偏要来趟这趟浑水。
“张大人何必妄自菲薄？”郭暧冷笑了一声，“张大人是新科状元，配晋阳公主那是绰绰有余。”
简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好吗，要不是你是状元郎，人家李豫会巴巴地将公主往你身上凑？
张正字听了郭暧这般狂妄的言论，苦笑了一下，说道：“不是这样的，我……我从来便没想过要娶公主。”
“那你努力考取功名，那是为何？不是为了能平步青云？”郭暧笑了一下，嘴角的弧度却泄露了他心底的嘲讽，不是为了升官发财，那是为了什么，黎民百姓吗？
“说起来惭愧。”张正字好脾气笑了一下，对郭暧的讥讽熟视无睹，“实不相瞒，我考取状元一不是为了自己的仕途二也不是为了天下百姓，说到底只是自己心中的一口气不平罢了。”
“只为了赌一口气？”至于吗？郭暧觉得他好像完全不能理解古人的这种古怪的思维。
“一开始的确是这样的，可是自从上任之后，才发现自己的责任重于泰山，再不可将这些浮云放在眼前阻挡自己前进的脚步了。”
“张大人品德可真是高尚。”郭暧半真半假说道。
“人总是要经历过一些事情，才会知道到底什么对自己来说是最重要的。”张正字笑了一下，状似不经意说道。
郭暧看他一副像是看破红尘，千帆过尽的模样，不由得觉得好笑，这个张正字看起来也不会超过二十岁，就用这种老气横秋的语气说话，可真是搞笑。
“那谭意歌呢？”
张正字听到这个名字立时抬头，眼中痛苦的神色一闪而过，他毫无知觉倒退了几步，抖着唇半天才挤出了几个字。
“你……你说什么……”张正字唇边的笑容颤抖得厉害，似乎就快要挂不住了。
“你不是因为跟谭意歌的私情才拒绝晋阳公主的吗？”郭暧步步逼近，看着眼前不断后退的男子，心中一沉，这是敢做不敢当？
“简……简直荒谬！”
“你还要否认到什么时候？”
“我……我没有！”
“不要说什么你没有，你背弃承诺，将一个女孩子的苦苦守候抛在脑后不理不睬这么些年，难道不是吗？”
“我没有！”
张正字脸涨得通红，翻来覆去只会说“我没有”几个字，可是眼中的痛苦却不似作假，那痛苦的神色使得他的整张清秀的脸都微微有些扭曲了。
“呵，还说没有……曾经拿着谭意歌的钱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的人是不是你？”
“你……”张正字清秀的脸上露出恐惧的神情，他哆嗦着身子指着步步逼近的郭暧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因为他的确是拿了谭意歌的钱之后消失了……
“我为什么会知道得那么清楚？因为这个女人为了你她几乎放弃了所有的一切，你以为就不会有人知道了？你就能安安稳稳享受你的富贵荣华了是不是？”郭暧一把拽住张正字衣衫的前襟，咬牙切齿道：“还好你退了晋阳公主的婚事，不然你就真的让人恶心了。”
张正字神情有了一瞬间的扭曲，听了郭暧的迭声质问，他却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垂头丧气败下阵来，因为他无法反驳郭暧的话。
的确是他先负的她，他无脸见她……
“怎么不说话？”
“你要我说什么……”张正字脸色苍白，他痛苦地看了郭暧一眼，眼前的这个风光霁月的男子将自己的卑劣与痛苦一寸一寸剖析在眼前，让自己再也无所遁形，他突然间就泄气了。
张正字微微挣开郭暧扯着他前襟的手，他将颤抖的手捂住了脸，闭上了满是痛楚的双眼。他似乎是想起了曾经的回忆，那时天真的他曾经踌躇满志，直到豪气被现实打败，一次次的科举失败将他的自尊狠狠践踏。
张正字终于忍不住向郭暧吐露了自己埋藏在心底深处的自己内心的心声，他从来没有对别人提起过的，他的过往。他以为他早就已经忘记了，可是当他开口说出来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都没有忘记，就连最细微的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可是为什么自己就能狠心了这么多年没有去找她，任由两人之间的误会越来越大，这到底是为什么？
难道就因为男人心中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吗？说起来都觉得可笑至极……
“那一天，我记得很清楚，是正月十四，因为那一天开了特别多的桃花，桃花灼灼其然，也灼伤了我的眼，然后她就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张正字轻柔的声音在杏园中寂然响起，郭暧静静靠在杏树边上，听着眼前神色恍惚的男子断断续续颠三倒四说着他与谭意歌的过往，郭暧突然就觉得世界一瞬间安静了下来，静静的只有回忆将两人包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