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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稍纵即逝的异象

整个人尽数融入那结界之中的时候,郁多楼瞬间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而后在一种精神飘忽的状态之中,他发现自己就像是一片随风漂浮的落叶,时而迎浮,时而沉翔,岁月恍惚飘摇流逝,但又像是处于一种永恒的寂定状态之中。整个人的身体意识,在顷刻之间似乎彻底的与自身的灵魂断开,丝毫找不到真实的感觉。

数个呼吸过后,就像是冰天雪地之中,突然有了火,原本在山体通道之中的寒意,瞬间被驱除得一干二净。

当郁多楼再次找回知觉的时候,出现在眼前的一切,与通道之中的世界已经完全不同。灼热的气流扑面而来,郁多楼抬头眺望,整个天空都是一种昏沉的暗红色。

新生的队伍走在前面,远远的望去,就像是一条不断蠕动着前进的巨型长蛇。郁多楼发现,此时自己所站立的位置竟然是一条不知是由何种金属制作而成的索桥之上,而他的身体下方,竟是一片虚空,深不见底。

索桥之下,朵朵淡红色云层飘荡。红色云层更深处的下方不时有红色光芒浮现,地表之上的高山,因为距离的缘故,在肉眼之中已是仅如石块般大小,原本就有天生恐高之症的郁多楼瞬间觉得身体发软,握着女孩的手不觉间用力了几分。

察觉到了郁多楼的紧张,潇儿拍了拍他的手背,出声安抚道:“不用怕,这条索桥通体尽是由焱石封印之后制作而成,坚固至极,你看到下方那些红色的光芒没有?那便是炼魂池所激发而出,我们此行的目的,便是焚园的中心,炼魂池。”

“我,我怕高。”郁多楼紧张的说道,此时的表情,却是没有丝毫做作。但因为郁多楼的整体形象以及对他痴呆儿身份的固有思维,在潇儿看来,郁多楼此时的表现,却是低能儿该有的正常范畴。

“没事,你抬头看着天上就是了,来,姐姐拉着你,不会掉小去的,放心。”潇儿温柔的一笑,而后拉着郁多楼的手夜紧了紧,随即再次朝着前方走去。

索桥以轻微的横斜一直蜿蜒朝下,众人历时小半个时辰,终于穿过了中部的云层,身体下方林立的红色高山,在肉眼看去,也已经比原来大了许多,清晰之处,几可辨认出一些撑天大树的依稀轮廓。

再过得小半个时辰,索桥的尾端终于出现在郁多楼的眼中,潇儿指着前端之人逐渐踏足的那个红褐色的平地,对郁多楼说道:“我们快到了。”

郁多楼举眼望去,发现索桥终点之处,是高山顶点之中的某一个天然平台,平台之上有浓郁的红色雾气弥漫,想来众人所处的位置,应该距离地面还相当遥远。

当郁多楼踏上实地的时候,却发现在场的两千学员一个个都盘膝坐在地上,每个人都闭着眼睛,双手平放于膝盖。他早先在慕容家打扫花园的时候,也偶尔见过那些少爷小姐在花园的某一个隐蔽角落如此这般过,知道这便是儒宗一脉引导天地精气洗练体魄的固有方式,修行界称之为‘儒定’。

“这是炼魂池之中的灵液经过长年累月的蒸发之后在这个山巅之中所形成的灵雾,对于修行者有大妙用,你也快点进入吸收修炼吧,据说每次焚园的开启,都有新学员在此地一举踏入聚神境呢,我们只能在此地逗留一个时辰,可别浪费了。”潇儿看着一脸茫然的郁多楼,催促着说道。

郁多楼呆滞的望着潇儿,依然一脸茫然。

“难道你不懂修行?”潇儿惊讶的问道。

郁多楼点了点头,表情尽量做出一副很无辜的样子。

“那姐姐也没有办法咯,等此间事了,姐姐有时间再教你修行之法,现在时间来不及了。”说完之后,潇儿便放开了郁多楼的手,瞬间进入了儒定的状态之中。

“小子,盘腿坐下,双手平放于膝,按我说的去做。”郁多楼一阵纳闷,脑海之中那道不时在梦境里出现的声音却在此刻响起。郁多楼心里一惊,心想,难道以往梦境里的那个疯子竟然是真实的存在,我还以为一直是自己梦中的胡思乱想呢?”

“可是……,难道那个疯子一直盘踞在自己的脑海之中?糟了,听说妖族一脉有夺舍之能,最是喜欢夺舍人之灵魂,强行占据身体为己用,这,这可如何是好?”

“胡说八道些什么?妖?你居然把贫僧当成是妖?小兔崽子,若不是贫僧无法以真实形体显化的话,定要狠狠的抽你一顿。”

“你,你能听到我说话?哦,不,不是,我是说,你能知晓我心里面在想什么?你,你到底是谁?难道真的藏在我的脑海里面?”郁多楼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

“贫僧是谁?贫僧是谁?这个,贫僧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只是知道自己是个僧人,那么就该以贫僧自称。”

郁多楼发现,脑海里这个声音似乎不像以往那么疯疯癫癫。他心里面着实有万般疑问,便再次道:“那你是如何与我对话的?难道是传说中的千里传音?或者是如我先前所说那般,你真的藏在我的脑海神魂之中?”

“你还记不记得贫僧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在你的梦境之中的?”那道声音问道。

“确切的说,应该是在十八天前。”郁多楼回答。

“那你还记不记得十八天前所发生的事情?”

“那天,我被慕容清健给揍了一顿,事后整整两天连床都下不了呢。”

“是在什么地方给揍的?”

“城西那座破庙里”

与脑海之中那道声音对答至此,郁多楼回忆起了当日所发生的一切。

那日,他受主管后院的老仆吩咐,上城西那座已经破败了十几年的寺庙采摘一种名为苦婆罗的山果,以备腌制来年的泡鱼所用。没想到却不巧在寺庙之中遇到了成天无所事事,正好在寺庙附近溜达游玩的慕容清健等人。以慕容清健的病态心理,这种相逢不如偶遇的缘分,那可是郁多楼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便拿个无须有的借口,追着他一顿好打。

毫无还手之力,就算有力也不敢还手的郁多楼只能一边讨饶,一边往破败的寺庙里逃跑。在寺庙门外广场的正中央原本有一座雄伟的盘龙神像矗立,只是早在郁多楼出生之前,便因为云国朝廷的灭佛之举而被毁坏推倒,以至于广场之上,除了一些年久失修的杂乱草丛之外,还到处散落着一些因神像毁坏而没有被清理的零落石块。

郁多楼因为急于逃命,一不小心便被石块绊倒,当时他只记得自己被绊倒之后,好像是掉进了一个半人来高的石坑之中,那个位置听家里的老仆人说过,应该便是当年那座盘龙神像矗立的位置。

掉进那个石坑的时候,郁多楼只记得自己的头部与某个坚硬之物产尘了极大的碰撞,当时还以为是石头,现在回忆起来,好像那个东西像是某种金色的物体,之后他只觉得眼前金光一闪,一阵剧烈的疼痛钻入肺腑,接下来的事情,便再也记不清了。

回忆到此为止,郁多楼似有所悟,说道:“那道金光?”

“想起来便好,贫僧当年被镇压于盘龙之下,后来神像被毁,但最后一道封印依然需要人血献祭,好巧不巧,你这小子算是助了贫僧一臂之力。只是贫僧之意念虽然侥幸尚存世间,但往事之事已是一片模糊,而且贫僧之肉身早已腐化多年,融于尘土,终是寻不回来,所以只能暂时寄居在你的神魂之中。

“那你现在是人是鬼?仰或是,你能对我进行那夺舍之术?”其实,这才是郁多楼最为担忧的。

“放屁,倘若能够夺舍的话,你现在还能这般与我对话?再说了,以贫僧之道,就算终于消散于这天地无形间,也不朽于做出这等违背我佛大义的肮脏事情。”那道声音带着愤懑,接着又道:“在清醒的状态之下,贫僧能与你交流的时间不多,这外面的灵雾对你来说可是好东西,浪费不得,你给贫僧听好了,现在开始凝神静气,依口诀引领天地之精。”

郁多楼脑海之中一阵凌乱,但却依然照着那道声音的指示盘膝坐下。

“佛法无边,道法自然,儒法从圣,一切有相,皆无常道,一切无形,可塑圣贤。…………儒者,修气也,以气引灵,以灵洗魄,以魄通窍,…………以窍聚神,以神造势,势之最者,可达天地,此为塑圣者也。”

一段关于修行的口诀涌入郁多楼的脑海,但其中所阐述的精要大意却是让他觉得有些不解。随即问道:“为何如今云国大兴灭佛之举,而您给我的口诀之中所阐述的却是这天地间的修行之法,一切所来,终其根源,尽是源于过去之佛?”见平日里经常在自己的梦境之中疯言疯语的声音居然能够教授自己修行之法,郁多楼意外之余,也带着一丝感激。在不知不觉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称呼之上,都由原来的‘你’,改为略带敬意的‘您’。

“记住了没有?”那道声音不答反问。

“记住了,只是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记住了便好,我方才所传授与你的,是正宗的儒之大道,岂是如今那些已经被扭曲的儒道所能比拟的,什么天地君亲师,狗屁的天地君亲师。”

顿了顿,那道声音又道:“老丘虽然强大,在大义之上也还算得上明辨是非,但这一点贫僧着实不敢苟同。如若他知道他所庇护数千年的后辈之人,正用他所创立之儒法灭佛宗,不知道他会做什么感想。贫僧虽然不敢说老丘当年成就圣位是过去之佛所赐,但最起码的借鉴也是有的。虽然打不过他,但此刻就算是他站在我的面前,我也敢与之辩论是非一二。”

“老丘?难道是那位传说之中的大孔圣人?”郁多楼不禁惊讶的睁大了双眼,难道这家伙又是在疯言疯语?

“闭上眼睛,专心修炼,这灵雾对如今的你来说可是不可多得,贫僧不能逗留太久,大梦三千,梦里见。”

……

……

……

普通人以及武者与修士之间的差别就在于能否成功引灵,那些豪门世家自然不缺修行之法,但他们的后代子弟却依然有很多人无法成为修行界的一份子,究其原因便是因为有些人天生就没有引灵的天赋和资质。

郁多楼闭着眼睛,按照脑海之中那个自称贫僧的老和尚所传授的儒宗修行法门,开始静心调息,试图与天地之中的无形真意产生感应。

郁多楼不知道自己是否拥有引灵的天赋,能否成为修行者,这可是关乎到未来人生好坏与走向的问题,所以,他此时真的很紧张。

按照那和尚所传授的功法之中所描述,在引灵之前,首先要找出人体之内的灵引,使之与人体外的天地生出感应,而后才有渐稀引导天地之中的大道真意入体的可能,所谓的大道真意,也就是如今修行界所说的灵气。

当今之修行界,佛道两宗姑且不论。单就云国最为推崇的儒宗一脉,自从大孔成就圣位以来,经过数千年的繁衍之后,流传于世的修行功法有如过江之鲫,种类繁多,数之不尽。但万变不离其所宗,无论是修行剑道也好,符道也罢,甚至是那传闻之中那玄之又玄的礼教大道,但凡是修行一途,尽皆疏途同归,引灵,便是世人踏入修行界的唯一通道。

人体有三宫九窍,鼎窍,意窍,和神窍的位置皆位于人之头部,是为三宫之一,名为天宫。会阴窍,纬宫窍,以及天梁窍,是为三宫之地宫,分布于人体的后背脊椎上中下三个位置。命门窍,气海窍,和尾闾窍,是为三宫之人宫,分别位于人体的的神阙(肚脐),心脏,极肺部。

而引灵之初所谓的开启灵引,指的便是通过运转自身所掌握的修行法门,使得三宫之中的九窍得以与天地之间的灵气产生感应。

只要是九窍之中的某一个窍位能够成功与天地之中的大道真意生出感应,便算是踏入引灵境的门槛,直至三宫九窍尽皆与天地贯通,并使得三宫之内尽数储满灵气,那便是灵引境界的大圆满。

每个人的修行天赋各有不同,有些人天生九窍闭塞,虽有修行法门却苦于无窍可入,最终只能沦为普通凡人,或者是选择极其凶险与桎梏极多的武修者一途。

而修行界之中所谓修行天赋的高低判定,虽然有很大一部分源自于临神的优劣,但其中也有一小部分与灵引的开启有关。因为一个人首次引灵之时,开窍的多少,就意味着在某一个修行阶段修行速度的快慢。

一般来说,修行之人在首次开启灵引之时,大多数只有一个窍位感应天地。

而一些天资出众者,则会同时开启两个甚至是两个以上的穴位。比如慕容世家如今年轻一代第一人的慕容清逸,当年在开启灵引之时,便是整整有了五个窍位同时与天地共鸣,后来才得以在修行一途之上一鸣惊人,连连破境,在不到二十岁的年纪,便成为聚神五段的高手,一举成为闻名京都的少年天才。

当然了,一个人在首次引灵之时,开窍的多寡并不足以判定他修行天赋的优劣,但在临神方面趋近度相等的两个人之中,在首次引灵之时开窍更多的那个人,在修行之路上势必会比另一个人走的更远,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甚至可以说是修行界的真理。

郁多楼盘膝坐在地上,随着体内修行功法的运转,他觉得整个人有种飘飘然的感觉,全身上下,舒泰无比,过不多时,便进入了一种物我两忘的玄妙状态。

此时,郁多楼已经感觉不到时间的流动,像是过了千分之一个刹那,又像是过了无比漫长恒久岁月的流逝。

忽然之间,郁多楼整个人心神一震,只觉得天地之中先似有一股宏大雄伟的力量朝着自己靠近,顷刻之后,便觉得那股玄妙的力量,分散成九道手指粗细大小的灼热气流迅猛的朝着自己的身体袭来,从自己体表之外流窜进天地人三宫,分别钻入自己的九窍之内。

就在此时,众多进入儒定状态的学员尽皆感觉到体外原本极其浓郁的灵气似乎在顷刻之间荡然无存。而那两个没有进入儒定状态的领队导修则是忽然感觉整个天空毫无来由的陷入一片绝对的黑暗之中,就像是夜间的血月遭到云遮一般,举目所见,尽是一片漆黑。而原本弥漫于他们周围的那些灵雾,似乎正以一种极其迅捷的速度,朝着某一个方向极速汇聚。

“怎么回……”但是异象稍纵即逝,甚至于没有谁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整个天地便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那些进入儒定状态之中的人届新生,虽然稍感异常,但因为浓郁的灵气失而复现,便一个个继续静心修炼。

而就在天地出现异象的那几个呼吸的时间里,郁多楼先是感觉到一股神魂畅游天地般的舒泰之意从九窍之中透过三宫辐射至全身上下的每一个角落,岂知,这种舒泰的感觉尚未持续多久,便逐渐被一种莫名能量,充斥挤满后所形成的膨胀之感所代替,就像是一个人明明已经达到了食量的顶点,却硬是被毫无止境的强行塞进越来越多的食物,这种感觉,是一种语言所无法描述的痛苦。

体内三宫九窍所带来的痛苦,使得郁多楼不知所措。那种疼痛,随时都有可能使他因为承受不住而晕阙,但他不知道如果就这般晕阙过去的话,是否会给自己的引灵过程带来何种不良的后果,所以凭借着从小就被打磨的极其坚韧的意志,他一直坚持着。

“碰,碰,碰……”在痛苦的折磨之中,郁多楼似乎听到数声轻响从自己体内的九窍之中断断续续的传来,与此同时,一种撕裂心肺的痛苦再次如狂风暴雨般冲击着他体内的每一个神经,郁多楼甚至感觉得到自己的灵魂都因为那种疼痛而颤栗,当九窍之中传来第九声轻响的时候,郁多楼终于彻底的晕阙了过去,整个世界,瞬间又归复到原来的模样。

与此同时,那道栖伏郁多楼脑海之中的声音喃喃自语:“奇怪之至,奇怪之至,初次引灵便九窍洞开,怎么突然之间九窍却尽数碎裂,三宫化作虚无?”

“难道这就是死海古卷之中所记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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