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景熙殿,我不由得暗暗一惊,急忙低下了头向皇上请安。
九位皇子坐在两旁,个个神情严肃,这倒不至于让我害怕。我怕的是尤驰国的使臣屠龙将军,他的一只袖管是空的,拜我所赐。
从我走进来的那一刻,他便目不转睛的盯着我。
“这便是宸国的宁琳公主?”屠龙开口。
皇上的声音温和,“正是,昨日嫁给了朕的儿子,现在是七王妃。”
屠龙一声冷笑,忽然从椅子上跃起,伸掌向我打来,他的动作快如闪电,呼呼掌风迎面而来。
我急忙躲闪,到底是武功被废,动作慢了些也拙笨不少。屠龙的这掌将我的发髻扫落,他反手又是一掌,我再也躲不过去,后背重重一痛,摔倒在地。
大殿上这些人,竟然无一人出手帮我,包括我的夫君慕容洛,他只是冷脸看着,直到我摔到他脚下时,他都无动于衷。
屠龙忽然伸脚抬起我的下颚,“宁琳公主,好一副俊模样。”他的眼睛有猜疑,似乎看透了我便是小枫。转了转眼珠,看向慕容洛,“你确定?”
慕容洛点头,“当然。”
屠龙笑容诡异,脚下用力,足尖弄的我下颚生疼,我怒道:“慕容洛,自己的王妃被人欺辱,你都不敢动手,是怕他吗?”
“宸旻皓的武功不错,怎的没有教给你一分半点儿?本王护的了你一时,却护不了一世。”慕容洛语气冷漠,忽然伸脚压向了屠龙的腿,趁着他腿低下,用足将我的下颚带走,而我被这冷不防的力道袭来,摔出去三尺远。
我恼恨的看着慕容洛,他哪里还有昔日将军的半分温和之色?我若是没有废掉武功,今日又如何会受此羞辱?
屠龙,我只恨那日让宸旻皓饶了你性命。这么想着,我扶着旁边东西站了起来。
“啊呀,皇嫂!请自重啊!”一声惊叫,我才发觉自己扶着的竟然是慕容轩的腿,此刻我的手还放在他腿上未离开。
他一脸嫌弃中带着错愕,仿佛我占了他多大的便宜。
瞥了他一眼,我站立起来,“我好歹也是宸国的公主,尤驰国打了败仗,屠龙将军丢了手臂,拿我一个弱女子出出气,也算是捡回些面子吧。”
我这一番嘲讽,让屠龙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我又道:“我听说今日是三国谈和之日,我宸国只派了个特使,诸位有所不满,若要出气,不去找那武功高强的宸旻皓,反而找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真是有自知之明。”
昭国皇上终于面子挂不住,“一个月前三个国家定好在我昭国都城签订谈和协议,可是你宸国出尔反尔,只派了个使者前来告诉朕不签了,顺便还送了朕一份厚礼。”
听这意思,这厚礼也非善类,果然,一旁的慕容洛从袖子中取出一封书信摔到我身上,我捡起来看,不由得从头凉到脚。
这信上写明了当初宁琳毒害静成皇后的整个过程,末尾言明宁琳公主交给昭国任意处置,落款是宸旻皓,盖着宸国皇上的玉玺。这是要置我于死地!
“不可能,这不是宸旻皓的字迹,这信是假的。”我抬头望向慕容洛,他的心思缜密,这封信是关于静心皇后死因的密信,宸旻皓不会让旁人知晓,定然亲自书写。
可是慕容洛早就认定是宁琳害死他的亲生母亲,已经怒火燃烧,“那玺印总是真的吧?”一把夺过信笺,低声怒道:“宁琳,我决不能娶你这样恶毒的女子。”
“洛儿,将这封信给了宁琳吧。”皇上开口,“宁琳,或许你还不知道,这封信是宸旻皓的绝笔。”
“什么?”我失声惊问,这才注意到一直在旁边默默无闻的宸国使者,其实我从刚进殿时便瞧见了他,只是未细看,现在才看清楚使者身后站立的侍卫竟然是墨离,他神色凝重。
在皇上的示意下,宸国使者请墨离上前将事情讲述了一遍。墨离先道了一句:“请宁琳公主节哀。”尤其是宁琳两个字,说的缓慢而着重,他认出了我?
只是这节哀两个字,让我脑子轰的一声空白了,“宸旻皓真的死了?你骗我,他武功那么高,怎么会死?他刚坐上了皇位,怎么舍得撒手?墨离,你骗我的对不对?”我抓着墨离的衣襟,冲着他喊,一声比一声高,已经失控。
“听说宁琳公主和宸旻皓关系不一般,今日看来不是谣言。”有王爷轻笑。
我猛然想起来自己是宁琳公主,松开了墨离,声音也低了下来,“他是怎么死的?”
“我陪宸旻皓去了雪山,遇到雪崩,他失踪了。”
墨离的语气带着悲恸,在他的描述下,我仿佛看到了皑皑雪山轰然崩塌,铺天盖地迎面袭来,如张开血盆大口的猛兽,吞噬着一切,什么都不放过,就连宸旻皓这般武功高不可测之人也被吞噬掉,墨离找了他一天一夜都未找到,他一定葬身雪山,被冰封住了。
“他说,要给你自由,所以我来带你离开。”墨离说道。
皇上立即开口,“不行,宁琳已经嫁入我昭国,谁也带不走。”
墨离冷笑一声,“我若是想带她走,恐怕无人能阻拦。”他是宸旻皓的师傅,武功自然不低。
慕容洛在一旁轻声唤了句:“墨离。”意思是让他不要冲撞自己的父皇。
在这大殿上,墨离带我走不是容易之事。
我摇摇头,“我不走,我要留在慕容洛的身边。”
如果我这辈子在乎过什么人的话,一定是宸旻皓和慕容洛,一个已经走了,我必将留在另一个身旁,否则这一生都将毫无生机黯然无光。
墨离自然失望了,他退回了位置。
宸旻皓虽不是我亲哥哥,却让我当成了亲哥哥,他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即便是他废了我的武功,我也不曾真正恨过他。
我正沉浸在悲伤之中,忽然听慕容洛问了一句:“你不怕我杀了你?”
“就当是我把命还给你吧。”我自顾悲戚,走出了大殿。我没想到宸旻皓对我的影响如此之大,他的死讯让我失魂落魄,满脑子都是他那张冰冷的容颜。
我伏在石柱上,不知何时墨离站在我的身后,低声问道:“你真的要留在这里?任由慕容洛折磨吗?”
“宸旻皓为什么去雪山?”我急忙眨了眨眼睛,阻止泪水流出,这才回头看墨离。
墨离一怔,对我这个问题有些吃惊,沉默片刻,终于告诉了我:“他曾经养了个探子,将自己最得意的武功千寒雪教给了她。却不知这千寒雪只适合男子练习,对于女子来说,只会加深阴气,活不过十八岁。于是宸旻皓废了那探子的武功,可是看到她每日痛苦,便又想为她接通经脉,这才去雪山上寻找千年雪莲。”
原来,那段日子我周身发冷,是千寒雪阴冷之气发作,后来好了,不是因为宸旻皓给我的药丸,而是他废了我的武功。
只是他为何不告诉我?让我以为他抛弃了我。“就是为了这个,他丢下刚坐上的皇位?”
“那千年雪莲需要在一个月内服下才有用,我也没想到一个探子而已,宸旻皓竟然如此看重。”墨离叹了口气,良久没有说话。
而我满脑子都是与宸旻皓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无论打骂我还是照顾我,他一直是我最亲近的人,可是,我失去了他……
默默无语两行泪,我竟然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