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光线阴暗的兰陵殿里,苏卿无的心始终无法静下来,一出紫曦殿,便有小公公跑过来说太上皇要见他。两个人势同水火,这个时候找他做什么?
借着微弱月光,看到太上皇半靠半倚在床榻上,他的头发花白更多,身子却是比之前好了一些,命令小公公退下,招招手示意苏卿无上前。
“太上皇召我来,有什么事情?”苏卿无不愿多呆,开门见山。
“我要你为我做一件事情。”太上皇沉沉开口。
苏卿无想也没想,断然拒绝,“不可能!”他恨太上皇逼李承晔答应三件事,让自己永无翻身之日。所以,让他做事,简直是痴心妄想。
这在太上皇的意料之中,“李承晔的身世,难道要公布于天下吗?”
“八王爷的命,太上皇难道不心疼了吗?”苏卿无反唇相讥。
太上皇哼了一声,“那个疯子是生是死,寡人已经不放在心上。”
为何区区数月,他的态度转变如此快?苏卿无有些不相信,“为何?”
“李承安疯疯癫癫,上个月要骑马,结果摔了下来,伤了命根子,无法再传宗接代。”太上皇倒是不隐瞒,“寡人不指望他了。”
原来如此!
这么算来,真正的李氏血统,只有璃珠腹中的骨肉。李承晔已经当众答应保住那孩子,太上皇没有什么软肋可让自己捏住,反而是自己有太多把柄落在他手中。想到这里,苏卿无低声问道:“想要我做什么?”
“璃珠这几日便要分娩,若她生下的是一个男婴,我要你抱过来给我瞧瞧。若是女婴,便不必了。”
“为何让我抱来?”苏卿无疑惑。方才那小公公完全可以抱来,而且太上皇只要开口想见小皇子,李承晔和璃珠定然会让他瞧。这其中实在蹊跷。
“那毕竟是承禄的骨肉,我怕李承晔多心。反而害了那孩子。而你是李承晔最为信任的人,即便是事情被他发现,也不会有什么不妥。”太上皇十分谨慎。
苏卿无半信半疑,可是也想不出什么不妥的地方,太上皇不过是想见见孙儿而已。
“你若是能够办到,我可以让得月另嫁他人。不与你为难。”太上皇许诺。他的消息倒是灵通。
这让苏卿无的心动了一下,他正发愁如何摆脱得月公主,“希望太上皇说话算数。”此地不宜久留,匆匆离去。
一路上心事重重,思量太上皇方才的一言一行,想要勘破他隐藏的动机,却百思不得其解。想着想着不由得入了神,拐过弯儿,险些撞到一人身上。
“卿无,你去哪里了?”李承晔双手负在身后,兴师问罪。
苏卿无急忙寻找借口,“方才喝多了,找了个地方呕吐。”
“什么地反?”对方不依不饶。
苏卿无白眼一翻,“不是说喝多了吗?怎会记得!”
“你这是去哪里?”
“回将军府。”苏卿无绕过李承晔,“夜色凝重,皇上早些回宫休息吧。告辞!”
看来他打死也不会入住光华园!李承晔有些难过。猛然想起自己找他的重要目的,“哎,你到底娶不娶得月公主?”
“娶!”苏卿无头也没回,回答的干脆。她心里有底,太上皇已经答应不会将得月公主嫁给他,倒不如现在表现的情愿一些,免得那些臣子胡言乱语。
李承晔的火蹭蹭往上冒,你想做朕的妹夫,朕还不同意呢!
可是,一言九鼎的皇上,怎么能敌得过执拗的得月公主?得知皇上不同意,得月公主动用了所有关系,璃珠皇后,甚至是蔡思文都被她请来做说客。
“得月公主与苏将军两情相悦,皇上该成全!”
“得月好歹是公主,配苏卿无还算合适。皇上不要拆散一门好姻缘。”
“苏将军娶了得月公主,才能真正为皇上做事啊。”
一天下来,李承晔的头都大了,“来人,传苏将军,朕要亲自问他。”暗暗咬牙,只要他敢点头,今日就别想离开。
不等苏卿无过来,小公公来禀报:“皇后要生了!”
又不是自己的孩子,李承晔心里一点都不激动,“朕知道了。”碍于面子,还是起身奔往皇后寝宫。毕竟答应了众人,视这孩子如己出。
但愿——是个女婴。
李承晔早就明白父皇的苦心,他是要自己将皇位传给这个孩子,李承禄的骨肉。
可是,他怎么能心甘情愿?所以,只盼着是个女婴!
这一胎,十分顺利,天黑前,便生了出来,婴儿嘹亮的哭声引炸了后宫。众人心情不一。
璃珠皇后生了个儿子!
李承晔心情复杂起来,看了婴儿一眼,便借口公务繁忙,匆匆离去。
苏卿无娶得月公主,璃珠生子,短短两日,竟然这么多烦心事儿,李承晔待在御书房里半天没出来。门外侍卫只听得里面叮铃咣当砸东西的噪音,谁也不敢进去。
苏卿无站在御书房门外,他的心情不比李承晔好,璃珠生子,这意味着李承晔真的要为他人做嫁衣裳了。可是,谁让他答应了太上皇呢?这怪得了谁?
一直到月上柳梢头,苏卿无都没有进去打扰李承晔,而是静静的看着窗户上映照的那道影子,孑然,孤凉……
等到值班的侍卫开始打瞌睡时,苏卿无转身走了。没有回将军府,而是去了皇后寝宫。
今日璃珠生子,太上皇便命人通知他,今夜就要见到那个婴儿。苏卿无只有按命行事,因为后天就要迎娶得月公主,他必须尽早完成太上皇的事情,才有可能断了这门亲事。
悄悄潜入皇后寝宫,值夜的侍女已经靠在墙角酣然入睡。婴儿并未在璃珠身旁,而是跟着奶妈睡觉。这让苏卿无更好下手。
迷迭香洒出来,那已经迷迷糊糊的奶妈和侍女都昏睡不醒。盘算着药效有两个时辰,足够自己行动,苏卿无这才小心翼翼走向婴儿。
躺在摇篮里的婴儿刚喝饱,睡态憨掬可爱。苏卿无轻轻将婴儿抱起来,裹上薄被,趁着夜色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