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定王朝以武力于逐鹿乱世中得天下,也因此王朝各任天子王公皆好武,更好收集天下名器,当年太祖和初代大云纵横天下,除了自身天资极高修为精深,随手之兵器更被人津津乐道。虽然那造就太祖“天启之剑”和初代大云“应命鎏金扇”的午小草大师不知所踪,但当初他所留下来的兵器,无一不让天下人垂涎,除了一柄割云斩的长刀在西疆蛮族人之手外,其余皆不知去向。
太祖赐给纪家的那把“饕餮金刀”便是午小草打造而成,那是留承公一家莫大的荣耀。纪浔虽不爱习武,却也遗传了收集兵器的爱好,粉楼之行他在意的并非木瑶那刺客的身份,而是挂上墙上的那张射鹿弓,好在出了那场变故之后,这张弓到手是没什么问题了。
昨夜的小雨下了很久,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樱花的香味,这天定城之中樱花无数,借此可见天子对抚樱玺主的溺爱之情。
纪浔立在院子中,他今天起得很早,心心念念着昨晚那两个武夫之事,一起床便往留国送去一封加急的信。毕竟刚来天定城便在粉楼这种场所差点挂掉,纪浔实在没那底气上书王朝,只能想着家里的老子派点人过来。
做完这件事,他便开始溜院子,一路上见了不少婢女,自然没一个能逃过他的魔爪,该摸的摸该抱的抱,望着那群掩面含羞而去的婢女,纪浔内心的烦闷总算是冲断了不少。
“要是甄英雄在就好了。”纪浔喃喃念道,旋及又无奈的笑了笑,那小子一心想当个什么天下第一,硬是改了自己的名,跑去江湖里打架,现在是死是活都还不清楚。
思索间,有仆人前来相请,前厅来了访客。纪浔应一声,朝前厅走去,这些年他老子没少往天定城里这些世家大族砸钱,知道自己来了,总得有几个人来探望才是。
他没想到来的居然是宁子絮!
宁子絮今天换了身女装,十分别扭的坐在前厅,不时的往厅后望一眼,放在身旁的茶没有碰过,依旧腾腾地冒着热气,她百无聊赖地打量着这间宅子,想着关于这间宅子的那些传闻,可惜没想起来一件。
听到脚步声时,宁子絮正了正身子,望向那个大纨绔。
“你来干嘛?”纪浔倒也不客套,开口便问。
宁子絮顿时便泄了气,本意过来探寻下这厮伤势,看这模样是好得七七八八了。
“过来收钱的。”
“收什么钱?”
“救你命的钱!”
纪浔敲了敲脑袋,笑了笑说道:“吓死我了,我还真以为你是来以身相许的。要钱,好说,好说!”
宁子絮气鼓鼓地嘟着嘴,这浑蛋东西,得了便宜还卖乖。
“钱还寄你这里,本姑娘缺了再来要。”宁子絮可没纪浔脸皮那么厚,找不到话说,死活也不好意思再赖着不走。
纪浔瞅着宁子絮的模样,说道:“你昨天救了我的命,既然来了,吃顿饭再走吧。”
“本姑娘吃不起饭啊,非得吃你家的?”
纪浔也不接话,端起茶杯笑眯眯地望着宁子絮,宁子絮被他望向头皮发麻,脸又红了起来。
“浔哥儿,她不吃,我们吃!”简经武和温良恭这会从外面走了进来,正好听到两人的谈话,简、温两人顿时两眼放光,口水都流了出来。
宁子絮望着那两人,问道:“你俩好歹也是世子,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有必要吗?”
简经武很不屑地望着宁子絮:“真没见识,天香猪听过吗?”
宁子絮瞪着眼睛,在她的印象里似乎听过,但却一时又想不起来,她这歪着脑袋的模样端是可爱,连阅美无数的纪大世子都有些看痴了。
“你没吃过,就留下来尝尝吧。”纪浔突然起身,定了定心神,然后匆匆朝后院走去。从小便阅美无数流恋花丛的他,刚才居然差点被宁子絮那小妮子给破了功,好险好险!
前厅里,简经武和温良恭乐不可支,两人这会不约而同地打量起宁子絮来,虽然是第二次见面了,但两人依然看不出宁子絮有何不同来。
纪家之人可从来没有留女人吃饭的前例,祭祖大宴也从来不准女人参加,至于原因则从来没有人知道。宁子絮虽然救过浔哥儿,可要还这个人情,浔哥儿有的是办法,为什么要特意为她做饭呢?
确实是纪浔做饭,这是纪家留客的传统,每个子嗣从小便训练出来的本事。也是简经武和温良恭这么兴奋的原因,他俩有府邸住赖在这里,吃浔哥儿的饭便是目的之一。能吃一顿浔哥儿做的饭,那可真是难,他们相识这十几年,总共加起来才不到五顿。
越是这般想,简、温两人便越对宁子絮好奇,浔哥儿的品味不可能这么普通,那留国的花魁是不输木瑶的天香国色,浔哥儿睡了一晚拍拍屁股便走了,后来提都没提过这个人。
宁子絮被这两人看得浑身不自在,恶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厉声喝道:“看够了没?给我滚蛋!”
见识过宁子絮厉害的两人瞬间化成一缕轻烟溜走。
纪浔肯留自己吃饭,宁子絮还是万分的意外。昨晚老葵头将自己带回府后,她做了一整夜的梦,梦到的居然都是那个纪浔。早上一起来便让帖身的丫鬟弄了点胭脂水粉来,也没敢怎么狠命地往脸上擦,匆匆赶来这一路上她脑子都一片空白,好不容易到了门口想到探病这个由头,却不料被纪浔一句话顶得火气就冒了起来。
想到这些,宁子絮笑了起来,笑意未敛便看到门房管事领着一位姑娘走了过来。
宁子絮顿时浑身一紧,站了起来,这纪浔可不是什么老实人,这姑娘前来一定有问题。
“你来干嘛?”待那女子走近,宁子絮顿时便瞪大了眼睛,居然是木瑶!
木瑶似乎也很意外,微惊之后又缓缓施礼,轻启朱唇柔声道:“木瑶前来给世子殿下送弓。”
宁子絮打量了一番木瑶,然后便整个人都泄了气,除了身家之外自己没一点比得过眼前这青楼女子。
“他不在,你留下就走吧,我到时候转告他便是。”宁子絮虽然有些泄气,但性子极傲,依旧是副当家主母的语气。
木瑶有些失神的望着宁子絮,风月场中长大,不过片刻便明白了此间曲折,轻笑间将怀中包裹好的射鹿弓递给了宁子絮。
那管事的老仆人这才会从装傻中回过神来,引着木瑶朝院外走去。
“对了,烦劳姑娘告诉世子殿下,这张弓名叫风情,请他好好保管。”木瑶说完莲步轻摇随管事朝门口走去。
宁子絮冷笑了一声,将那张弓取了出来,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她自幼习武对兵器并不陌生。射鹿弓乃是后世名匠仿当年午小草所制“逐鹿弓”而制,虽然是仿制,但天下也仅有十张左右,宁家收藏有一张,所以宁子絮一眼便认出手中这张弓的不同来,从材质上来看眼前这张名叫‘风情’年月更久远,弓身上有着陈年的汗渍以及血腥气味!
更重要的是——没有弓弦!
宁子絮眉头渐渐地皱了起来,在宁家中她最得宠,所以宁老太爷经常将她带在身边,耳濡目染多年,对于这世间人性权势利益她看得远比他人透彻,加之昨晚她在房顶所偷听到的事情,这张弓她亲自送来,到是想干嘛?
自前朝覆灭后,诸多乱党也相继死于太祖和初代大云的镇压下,但那些残余份子依旧潜伏在王朝各处,如果木瑶是他们的人,那么她这番做法必是想将纪浔拖下水,想借用留国的势力掀起天定王朝的****……宁子絮越想越觉得可怕,这个木瑶被纪浔发现了刺杀皇子的阴谋后,居然堂而皇之的前来送弓,她所倚仗的究竟又是什么……近段时间陆续有世子前来天定城……昨夜老葵头了来到天定城,皇宫里的守备近期开始调整和加强……这段时间肯定有大事要发生!
目标是谁呢?天子吗……不可能!
“瞎想什么呢?”纪浔的声音打断了宁子絮没头没脑的思绪,“咦,这不是木瑶的那张弓吗?已经送来了。”纪浔伸手便从宁子絮手中接过那张弓,仔细地端详了一番,“怎么没有弓弦?”
见纪浔一脸开心的样子,宁子絮便气不打一处来,冷冷说道:“弦当然得留在她那里,不然你们怎么好配成一对呢?”
纪浔没理会宁子絮的嘲讽,问道:“有没有留什么话?”
“有!说这张弓叫‘风情’,让你好生的保管!”
纪浔轻抚弓身道:“好一个风情,那一张弓的风情,说得好!”纪浔明白木瑶这番话所指,无非是昨夜弓在箭藏,但却无伤,两人互留个念想和秘密,算是一场聪明人的交易,只要纪浔不打算出卖她,那么两人相安无事,不然这张弓便是拉纪浔下水的一个事引。
“现在这些姑娘都这么精明吗?还是我太傻了?”纪浔摇头晃脑,开始后悔贪念这张弓了,“这张弓谁送来的?”
“木瑶,我把她轰走了。”
“轰走干嘛?”
“难道留下来给你暖房啊?你才刚来天定城诶!我反正不介意通知礼祠监。”
“你至少等我来,然后让她把这张弓一起带回去啊!”
宁子絮闻言,立刻想到纪浔所指为何,心中不禁对这个传闻中的大纨绔高看了几眼,平常人可没这脑子能想及如此之深。
莫非,眼前这个家伙一直在装?
无弦的弓,有一只箭无时无刻盯在纪浔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