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说到给东宫侍寝，一连串的怨恨瞬间涌上心底，我充耳不闻，自顾自的品味起明月楼的布置及陈设。这是依着大明酒肆的格调装饰的，处处流露着明国的风情，颇具格调，我与奇尚宫所处的二楼雅间尤其华丽精致。
每个雅间用不同的彩绘屏风隔开，她挑的这壁雅间屏风上绘着密密繁花重重压着枝头，那繁花用娇艳的桃花色点就，奇尚宫就正好坐在这繁花下，分不清是画中走出的美丽女子，还是这幅画因奇尚宫而生动起来。
这雅间的门帘，也不用寻常的竹帘，而是用一种名唤琉璃的珠子串成水晶帘，据说是特特从大明引进回朝鲜的，在明亮的阳光下愈发晶莹剔透，微风轻送，帘动珠摇，晃若一帘幽梦。
更妙的是案几上的餐具，更不是我们寻常使的白瓷碗，是只有在宫廷才能见到的青花瓷，曾见明国皇室大量赏赐过朝鲜王室，宫廷多是拿来陈设，鲜少有拿出使用的，这样用作宴饮，可见档次之高。
故迩明月楼享誉汉阳，是全朝鲜首屈一指的入时场所，只有两班和陶珠们才舍得使银子来这里。我轻轻把玩着青花瓷酒壶，釉面泛着幽幽的光泽，细滑的触感愈发令人爱不释手，正在沉醉间，奇尚宫冷不妨从我手中夺过酒壶。
此刻她的脸上无一丁点笑容，平日里盛满笑意的目光此刻充满了置疑和探寻：“这是真的吗？你竟然拒绝了？你为什么拒绝？”我一把夺过酒壶，自斟了酒，冷清清的回望着她：“这干你什么事儿？你怎么偏偏打听这个？”
兴许是酒至半酣，奇尚宫竟然移开案几，坐到我的身边，冷不妨的拍了拍了我的肩，不阴不阳的说道：“听说跟你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杨内人死在芙蓉池里，还连累你受了大刑。”我愤怒的抬起头，目光凛烈：“你意欲何为？”
奇尚宫见我如此恼怒，不觉往后靠了靠，她半眯着眼：“又听说你寻遍了东宫殿所有的内人打探杨内人的死因？”我亦步亦趋，亦紧紧凑上前，她在引诱我，她在挑逗我，她一迭又一迭的话语，层层递进，是早打量算计好的：“既是如此，奇尚宫不妨开门见山，何必弯来绕去。”
她突然一阵沉默，璇即又爽朗的笑道：“瞧你，紧张成这样？至于吗？我不过是随口问问。”我并不想让这局势松泄下来，兴许她是一把钥匙，能解开我心中的迷团，竟然扯过她，亦如她半阴不阳的在她耳边吹道：“奇尚宫娘娘，没上过夹板吧！那夹板只要一使力，这两条雪白的大腿便是废了，撕心裂肺，生生撕开，可痛了。”
奇尚宫身子微微一颤，愈发肯定了我心中所想，若她与此事相关，自投罗网寻上我，究竟意欲何为？她转过脸，迎面望着我，此刻的她，笑容僵硬，勉强挂在脸上：“你呀，此刻像个刺猬，平时里像个病猫，我问你这些自然有我的打算。”顿了顿，她意味深长地说道：“不如咱们做笔交易？”
“哦，交易，”我自是不得其解，心中越发疑惑，如此影影绰绰，不知她此刻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适才的举止是激进了，倒叫她看出我迫不急待想要知道真像的想法，便缓和下来循循说道：“我是封书尚宫，又不是市井里的陶珠商人们，从来没有做过交易。”
她见我语气柔和下来又凑过我的身边，言之凿凿：“凡事可以谈一谈嘛！不必这么渭泾分明，譬如说这黑与白，中间还夹着灰色呢！”
我替她斟了酒，嘴角凝着丝古怪的笑意：“可不是中间夹着灰色吗？你可要仔细，人这一生不可能永远站中间的。”她自吃了口酒，又夹了箸鱼：“这话说的好，人为刀俎我为鱼，未来的日子，就看你今时今日的抉择，别跟我装清高，此刻站错了队，他日便是砧板上待宰的鱼。”
这一刻，我不再回避，任由她在我的耳边一阵密语。
